江玦用的近身之物,從來不介意師弟師妹拿去用,隻不過他們一旦用過,江玦就不會再碰了而已。即使是親師妹繆妙,那也不例外。
走了約莫一刻鐘,同州府城門到了,兩側排滿身披玄甲的城衛。
裴允說:“同州并無戰事,卻布置重兵把守城門,城裡定不太平。”
江玦看着道旁乞讨的老者,神情凝重道:“顆粒無收,意味着同州今年沒有新糧食,吃的都是存糧。眼下入秋還沒多久,州民尚能勉強度日,過段日子入冬了,同州就要爆發饑荒。”
李靈溪邊聽着他們說話,邊施法探着附近的狀況。以前同州靈氣不弱,到如今隻剩下濁氣。那種濁氣分辯不出來是妖還是魔,姒容将之歸為“怨氣”。
天怨人怨,可以化魔。
到了城門前,守城士兵橫刀阻攔道:“站住,今日同州獻祭求水,外來人等不得進入。”
燕辭秋立馬要亮身份:“不得進入?你知道我是誰麼,本少主……”
話沒說完,裴允把他的嘴給捂了。
此時他們尚不知路平原在不在城裡,是否和之前一樣,勾結了内外朝權貴。若他們太早表明身份,隻怕會打草驚蛇。
裴允想的是,城門不必硬闖,随便找個角落飛進去就行。
然而,沈煙煙不退反進,對守城士兵出示一枚虞符。
“奉旨監察同州,爾等還不速速讓行。”
那城衛見符連忙下跪:“卑将有眼無珠,不知……”
他想了一下,不确定用什麼稱謂,隻好含混道:“不知殿下監察同州,求殿下恕罪。”
何止不知“殿下監察同州”,他連殿下是誰都不确定。金虞符是親王制,不管來人是趙王還是别的王,反正是親王。
城門兩旁齊刷刷跪了一地城衛,李靈溪執金虞符走在前,裴允和燕辭秋一左一右充當“帶刀護衛”,把江玦擁護在中間,光明正大地進城。
燕辭秋壓着嗓音問:“你哪來的金虞符,江懷遠偷摸給你立為太子妃了?”
李靈溪輕聲道:“你忘了,江玦是二皇子,先帝為他備了親王虞符,隻是從來沒能交給他。後來虞符被放在東宮,我那日去避險時順手帶走了。”
燕辭秋睜大眼睛道:“原是你偷的——偷的還是我江師兄的東西!”
江玦看燕辭秋一副要替天行道的樣子,低咳一聲道:“玉牒書上已除名,洛都再無二皇子,這金虞符是作廢的。”
沈煙煙把虞符抛給江玦,“物歸原主。”
江玦接過那符,沒說話。
同州城内商鋪不開張,街上人流卻不少。進城走了不遠,李靈溪就發現這些人都在往同一個地方去。
裴允攔下一位青年問:“諸位都往哪兒去?”
那青年說:“旱魃抓到了,在法場綁着。劉使君說今夜就要點火燒了她,讓她不敢再來禍害同州,我們是往法場觀刑去。”
繆妙問:“那旱魃長什麼樣子?”
青年想了想說:“前兩個被燒死的女人就是尋常村婦模樣,隻有皮膚青得像鬼。這第三個大約也一樣,你們想知道怎麼回事,自己去看一看罷。”
繆妙訝異道:“已經燒死了兩個人?既然如此,可見火燒旱魃是沒用的,為何又要燒死第三個?”
青年煞有其事道:“前兩個燒的時辰不對,魂竅也沒堵住,點火時讓她趁機脫殼逃了。劉使君說了,大巫重新算好時辰,今夜一定将旱魃困在法場上燒死。”
說話間,他們已随着這位青年融入了人潮。
同州法場在北城門外,平日是城衛的校場,行刑時變成法場。
李靈溪剛走到外圍,怨氣就鋪天蓋地襲來,勾得她心火燥熱,握緊了雙拳。
江玦和裴允個子很高,走在前方開路,仿佛兩堵堅實的高牆。很快,一行五人擠到人群最前排,看清了法場中間被捆綁的人。
那是一位披頭撒發的少女,穿着破布青衣,臉色發青,露出來的雙手和雙足也泛着詭異的青色。
繆妙小聲驚呼:“她,她怎麼像個青鬼?”
即便隔得遠,李靈溪還是能确認,她身上并無妖氣,也無鬼怪俯身,有的隻是魔毒發作,讓活人猶如青鬼。
“是青鬼毒,路平原善用魔毒,有些毒我也解不了。”
這話是為了完全洗清李靈溪在長安宮所作所為的嫌疑。事實上,路平原會用的魔毒,李靈溪大部分都會用,也會解。
江玦說:“幕後主使散播旱魃降世的消息,是為了掩蓋旱災的真相。”
裴允把手按在劍柄上,燕辭秋推開他,火急火燎就要上。
江玦攔着他,“青鬼毒的解藥尚不知在何處,别貿然出手。”
裴允說:“此事由同州刺史主持,不如我們去探一探刺史府。”
江玦同意道:“阿妙留下保護那位姑娘,其餘人與我查探刺史府。”
繆妙不樂意獨自留下,可江玦沒等她問“為什麼”,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想來,沈煙煙善惡不明,江玦本就不可能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裡。繆妙修水系法術,若有意外可以及時救下那位無辜的小娘子,這般安排是最合理的。
可繆妙突然鑽了牛角尖,看着他們并肩離去的身影,感覺很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