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珍珠眼裡滿是怒氣,卻仍存了一絲理智,南宮靈如今在六扇門手裡,他就算要報仇,也不敢在天下第一名捕手底下殺人,更何況他還要帶回他爹的屍身。
“多謝!”楚留香轉身走出廳堂那裡,飛身離去。
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斷了,他唯一能抓住的隻有莆田少林寺的任夫人。
他不知遭遇了多少危險,耗費了不少心血,才将那些零碎的線索串在一起,卻在快要揭開真相的面紗時,被人生生打斷,再次被困在迷霧中。
好不容易确定了南宮靈與這一切有關,南宮靈又被六扇門的捕頭帶走,而與他有過幾面之緣的人,居然是将他推向迷霧然後又拉他出泥潭的‘好心人’。
但平白被祝向雲扣了一個……父親的帽子,他也很郁悶。
他初來闖江湖的時候隻有十一二歲,真的不會多出這麼大的一個女兒。
他風流歸風流,但真的不至于到這種地步。
楚留香開始有些後悔沒有及時說清楚了。
否則,他也不會在想着查清一切事情的真相時,仍想着向祝向雲解釋清楚。
一個人該怎麼解釋自己并不是想認親呢?
這其實并不難,但前提是他得找到祝向雲。
楚留香的輕功在當下能找到與之匹敵的,估計也隻有祝向雲了。
兩個旗鼓相當的人遇見了,總有一方會有想和對方較量一次的想法。
一夜過去,楚留香終于在第二日的黃昏前到了閩南地界。
閩南盛産各種茶,仙遊隸屬閩南,風物雖盛,可楚留香卻無任何遊玩的興意,竟是連喝茶的興緻都沒有。
才踏入仙遊鎮上,舉目皆是茶館,便是喝茶的器皿也極為講究,往前行了幾步,楚留香便在一群閉着眼,細細品茶的人群中發現了一個與之格格不入又極其熟悉的青松色身影。
隻見那人眉心緊蹙,把玩着手中的茶盞,片刻後,直接仰頭一口悶,那架勢簡直就像是在喝毒藥一樣,随後,楚留香便看見了有趣的一幕,那人的表情簡直精彩紛呈,在周圍人怪異的目光中,不得不裝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楚留香走進茶館,坐在那人的對面,要了一壺當地有名的鐵觀音,笑道:“小友當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被楚留香吓得跑路的祝向雲。
祝向雲捂着臉,感覺眉心直抽抽,那盅茶苦澀的餘味仍在她舌頭、腦海裡揮之不去,簡直比她吃了沒去澀味的苦瓜還要令人難忘,有時候,她真的懷疑古人是不是太過無聊,所以才在漫長苦悶的生活中發掘出了各種茶。
過了好久,她感覺好受了不少,才放下手,注視着慢悠悠品茶的楚留香,見他又飲下一盅,臉上還浮現出點點笑意,她仿佛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目中流露出驚歎之色。
這是個勇士,惹不起。
兩盅茶灌下去,楚留香卻覺得唇齒留香,餘甘滿口,他浮躁的心情也漸漸平穩下來,擡眼便見祝向雲驚奇的表情,這種感覺甚是奇妙。
茶館裡的人雖多,但每個人幾乎都是輕言細語。
這和現代一些價格非常昂貴的茶室幾乎沒有什麼不同,北方的一些老地方還保留着茶樓,隻不過裡面人聲鼎沸、喧鬧嘈雜,也算是一種不可多得的風景。
閑暇無聊時,去一趟茶樓,也算是體驗了武俠小說裡的情報站。
“不苦嗎?”祝向雲輕聲問道。
楚留香笑道:“楚某隻覺回味甘甜。”
祝向雲聞言身體微微後傾,倒吸了一口涼氣,小聲呢喃:“原是我山豬品不來細糠。”
細細想來,這茶似乎隻有入口時極為苦澀,但不多時,便已迅速化開,生津回甘。
隻不過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入口那處苦味上,自然忽略了餘後留香。
可能她就不适合這種風格。
楚留香放下茶盞,好笑地看着她。
他生平見過很多有趣的人,目前為止,眼前的人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從那雙平靜的雙目中似乎看到了冬末春初的那片海。
祝向雲正襟危坐,拿出一兩銀子放在桌上,餘光瞥見不遠處的兩個錦衣大漢,心下頓時有了主意,低聲說道:“前些日子的事是我領會錯了,不過香帥你老人家要是真想從我這裡問出點什麼,那咱們就在少林寺碰面。”
“回見啊,香帥。”留下這麼一句話,眨眼便消失在茶館裡。
楚留香無奈一笑,旋即便見兩個錦衣大漢自不遠處高聲談笑走進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