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有關擁翠山莊的英雄宴在江湖上傳得更是神乎其神。

武當山大護法鐵山道長與陸小鳳有過幾面之緣，聽到這個傳言後，陸小鳳還專程去武當山探聽了一回消息的真假，隻從那位道長口中得到了幾句：“英雄出少年、世間第一絕……”

可惜當時陸小鳳并不在江南，不然他定要上擁翠山莊瞧瞧這個熱鬧，他那時正在京城和朋友一醉方休。

6.

陸小鳳眼珠一轉，落到了正在吸溜面條的祝向雲身上：“你别告訴我，擁翠山莊的那道數丈深的溝壑是你和西門吹雪的手筆？”

面條裹着湯汁滑入胃裡，帶來一陣暖意，祝向雲成功放下碗，拿出帕子擦了擦唇角，有些糾結：“一半一半吧。”

陸小鳳聞言，兩條眉毛都要黏到一起，他看了一眼壘在花滿樓手邊的飯碗，若不是花滿樓勸阻，陸小鳳覺得桌上的碗隻會更多。

在今天之前，他絕對想不到自己會有瞪大眼睛看别人吃飯的那一天，然而這些僅僅是他震驚的冰山一角，他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你這個一半一半又是什麼意思？”

祝向雲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很是滿意：“就是一起闖山莊，一起闖劍陣。擁翠山莊之所以能有那道溝壑，有我革命戰友西門吹雪的一半功勞。”

陸小鳳手中的筷子就那樣停在空中，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聽覺：“你是說西門吹雪陪着你一起闖擁翠山莊？”

一時之間，陸小鳳都不知道該震驚哪一件事，向來高冷的西門吹雪居然也會陪着姑娘胡鬧，而且他們胡鬧的地方還是擁有天下第一莊的擁翠山莊，也不知是這世界瘋了，還是宅在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瘋了。

祝向雲點點頭，她很能理解陸小鳳的詫異，畢竟當初聽到西門吹雪同意和她下山時，她也是這麼震驚。

夜闖擁翠山莊而已，比起一起活捉石觀音，這些事情簡直不夠看。

陸小鳳忍不住道：“西門吹雪居然同意你這麼胡鬧，真是難得？”

祝向雲斜了他一眼，反問：“難道你不覺得刺激嗎？”

“刺激，簡直刺激死了。”陸小鳳将酒斟得很滿，“哪怕是江湖上膽子最大的人來了，也不敢在那麼多江湖前輩在的前提下，闖入擁翠山莊。

你真乃吾輩楷模。”

陸小鳳真心實意地贊歎道。

且不說武當的鐵木道長，還有那位蕭石前輩和丐幫的某位大前輩就夠人望而止步了，萬萬沒想有人能膽大到這種地步，偏偏西門吹雪也在，陸小鳳再怎麼能說會道，如今隻剩一句感慨。

“闖蕩江湖，要的不就是大膽嗎？”

陸小鳳用餘光瞥了她一眼：“膽子再大也不會像你這樣。

就好比沒有人敢去無争山莊挑釁無争山莊的莊主，用劍的劍客不敢去找薛衣人決鬥一樣。”

祝向雲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好像還真是，這可能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

她試探性地說道：“大約……是我年輕……”

陸小鳳和花滿樓衣人倒了一碗酒，碰杯而飲。

他們二人此刻真的算是明白為何那位年輕人離去前，會用那種托孤的語氣了。

有這麼藝高人膽大的朋友，若是換作陸小鳳，他少不得會為之操心，現在祝向雲成了他和花滿樓的朋友，他已經隐隐看見未來的麻煩在向他招手了。

陸小鳳此時并不是很想理會這位膽子比天大的朋友。

月光投向了百花樓二樓的露台，均勻地照在每個人身上，但姮娥仙子似乎更偏愛溫潤的君子，灑在君子身上的月華像霧氣一樣朦胧，顯得君子溫柔極了。

祝向雲撐着下巴，鼻尖除了飄香的酒香還有一道若有若無的花香，不經意間，她的視線又落在了花滿樓身上。

察覺到身邊的視線，花滿樓放下碗，笑道：“祝姑娘一直看着我，可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祝向雲輕輕搖了搖頭，目光卻沒有從花滿樓身上移開：“沒有，我隻是感到很意外。”

花滿樓有些詫異，指尖發顫：“意外什麼？”

“大抵是沒想到原來花滿樓也會有這麼豪邁的一面。”祝向雲如實說道。

在聽到花滿樓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總會不由自覺地認為花滿樓應該是一個溫潤翩翩的公子，一舉一動都十分文雅，哪怕飲酒，也隻是拿着一盞白玉瓷杯，小酌一番。

好似這樣才應該是花滿樓，而非是現在他拿着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碗，和陸小鳳含笑碰杯，然後一飲而盡，舉手投足之間多了一分不計前嫌的灑脫與潇灑。

花滿樓溫和一笑：“那祝姑娘覺得，花滿樓應該是怎樣的？”

祝向雲認真想了想，往茶盞裡添了茶，學着她印象中的花滿樓，淺淺地抿了一口，臉上一派溫柔，放下茶盞，風輕雲淡的喟歎一聲：“好茶。”

陸小鳳見狀很不講意氣地笑出聲：“哈哈哈哈哈，不錯，已經将花公子的神态學了個十足像了。”

花滿樓雖然看不見，但大緻也能猜出來，有些好笑地挑眉：“我平日就是這個模樣？”

陸小鳳笑得肚子都痛了：“簡直一模一樣，可惜你看不到，那個好似升天的表情簡直就是和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花滿樓不禁失笑，再次舉起酒碗：“若有機會，還真想親眼看看。”

祝向雲眼神閃爍了一下，問：“你們有看到我的劍嗎？”

謝天謝地，她終于想起自己忘了什麼。

“被我收起來了。祝姑娘若是想帶在身邊，我現在就取來。”說着，花滿樓放下碗就已經動身，未等祝向雲開口，花滿樓的身影已消失在樓梯口。

祝向雲轉而看向陸小鳳，蒼白無力地解釋：“我真的沒有不信任他的意思。”

陸小鳳點了點頭，隻不過唇角的笑有些意味不明：“知道，隻不過我們花公子自己理解錯了。”

至于為什麼理解錯，大抵隻有花滿樓心裡自己清楚。

很快，花滿樓拿着一個長長的木盒出現，裡面裝的赫然是祝向雲心心念念的赤霄劍。

祝向雲也顧不上其他的，連忙接過木盒，拿出赤霄劍。

月光下，通體赤紅的赤霄劍泛着寒光。

“謝天謝地，我沒有忘記你。”祝向雲莫名松了一口氣。

陸小鳳沉默了片刻，他覺得自己現在正肩負着花滿樓未來美好感情生活的責任：“看來，你很寶貝你的劍。”

祝向雲好好打量了一番赤霄劍：“這是當然，一個劍客一生中隻能有一把稱心的劍。畢竟劍才是一個劍客的一生伴侶。”

陸小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難怪西門吹雪先前護他那把劍跟眼珠子一樣。”

祝向雲搖頭：“非也，我和西門吹雪可不一樣，赤霄劍可是我師父送我的生辰禮，當時我師父可是囑咐過我，劍在人在……”

“怎麼會有如此奇葩的規定，難怪你會如此緊張了。”陸小鳳對此很是不滿。

花滿樓也是一臉擔憂。

祝向雲看着他們：“有沒有可能，我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完？”

陸小鳳眨眼，一臉訝然。

“劍在人在，打不過就棄劍跑路，劍比人值錢。”

四周有一瞬間的安靜，良久，陸小鳳道：“令師……還真是幽默。”

花滿樓也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赤霄劍的确很值錢，值錢到足以讓江湖不少人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