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司空摘星驚呼出聲,他認出了那女子,也認出了那把刀。
“誰?”祝向雲又将櫃子裡的兩個男人也提溜了出來,她這才有時間去打量令司空摘星驚訝的人。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子,但比起石觀音卻是差得不止十萬八千裡。
她向朱淮序尋求答案:“這人誰啊?”
朱淮序一個也沒有放過,全都點了穴道:“溫柔,洛陽王的獨女,蘇夢枕的小師妹。”
司空摘星還在一旁附和,頗有幾分幸災樂禍:“沒錯,你完了。”
祝向雲對此并不上心,輕飄飄應了一句:“那又怎樣。”
朱淮序點頭,道:“确實不怎樣。”
洛陽王比起玉羅刹,還是玉羅刹更危險點,他們都能從玉羅刹手下死裡逃生,洛陽王又算個什麼?
頂多算個聽過一耳的江湖前輩,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麼。
司空摘星往後跳了一步:“你們兩個膽子可真大,連洛陽王也敢招惹。”
昏暗的燭火下,祝向雲拔出了匕首,對着那個所謂的丁老闆一刀劃了下去,手筋腳筋便斷了,又将匕首對準了某個部位,一刀落下,隻見快、準、穩、狠四個字被她展示得一清二楚。
鮮血四濺,有的甚至飛濺到跳動的燭火裡。
看得司空摘星連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順道合攏腿。
朱淮序嘴角直抽抽,急忙制止了她即将對趙鐵冷下手的想法:“這人是金風細雨樓的卧底,還望手下留情。”
祝向雲認真瞧了瞧,很快發現後耳一處異常,揭下了趙鐵冷臉上的面具。
“這是薛西神。”
祝向雲聞言臉色瞬間變了,朱淮序解釋道:“那是個誤會,那些捕快都是别人殺的。”
他真怕祝向雲真的把薛西神給了結了,好在她足夠聽勸。
祝向雲收了手,瞪了他一眼,路過時還順道踹了薛西神一腳,又接着去忙别的事。
朱淮序松了一口氣,轉身走向王小石身邊的小鬼。
想來這就是那幾人口中巡撫的兒子,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來,隻是被切了某個部位,當真是……便宜他們了。
“有解藥嗎?這個孩子是聞巡撫的兒子。”朱淮序号了一下脈象,發現已經有了中毒的迹象,便問。
又是手起刀落,轉眼間,祝向雲已經處理了六個人,也順道将這六個人的武功盡數廢了個幹淨,路過溫柔時,用溫柔的衣擺擦了擦匕首的血迹。
她從懷裡摸出一個藥瓶,扔了過去,擡了擡下颚:“有,兩粒。”
又接着去挑下一個人的腳筋手筋。
朱淮序連忙打開藥瓶,從中倒出兩粒白色的藥丸,接過司空摘星遞來的水,一起喂進了男孩的嘴裡。
然後又點了男孩的幾處穴位,以防他半路醒來壞事。
一晃,祝向雲拿着一捆繩子和一塊白布走了進來,扔在地上。
“你哪來的?”司空摘星問道。
她又拿出一支毛筆和一個瓷碗:“借的。”
朱淮序很是疑惑:“你要做什麼?”
“搞事。”她拿起匕首,往丁老闆腿上狠狠的動脈紮下去,瞬間鮮血噴湧,土碗裡頓時接滿了新出爐的鮮血。
你看,現成的墨水不就有了。
為了避免這些人失血過多,她又扔給朱淮序一些東西:“幫這些人止血,他們還不能死。”
她斜了司空摘星一眼:“你也給我去幫忙。”
司空摘星二話不說前去幫忙,朱淮序什麼也沒有問,拿着東西和司空摘星一起幫那些人止血。
祝向雲将白布鋪平在地,拿起毛筆沾了沾碗裡的墨水,提筆落字:
【救人于厄,振人不贍,仁者乎;
不既信,不倍信,義者有取焉。
人心正,雷不鳴,吏得職,俠不出。
天上無雷霆,則無人間客。
……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善。
……
弊政不平,人人當問……】
祝向雲越寫越來勁,惹得司空摘星和朱淮序處理好手上的事後,都湊了過來。
朱淮序念了幾句,撩起衣袍席地而坐:“你這是要打朝堂的臉啊?”
祝向雲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我不僅要打朝堂的臉,我還要讓整個江湖因此天翻地覆。
既然視人命如草芥,也該這群穿金戴銀的人知道,身上佩在多的珠寶,祖上出再多的英雄,低頭吃飯時,還得咀嚼農民腳踩過的土地長出的麥子和稻谷。
妄求眼高于頂,憑所謂靠山淩駕于人民之上,牲畜不如。
從泥濘中走來的人,卻帶着狗屁的世家傲氣、豪強的蠻橫,欺淩弱小,妄圖以這種手段在江湖留下姓名者,皆不配為人。”
她看了朱淮序和司空摘星一眼,繼續落筆:“他們該下地獄,向死去的人忏悔。
王侯将相甯有種乎,以為自己背靠有權有勢的大能便了不起了嗎?
這天下從來不是一言之堂。
曆史早就告訴他們了,是這群智障太過高高在上了。
有人想坐高台,我偏要拉他下地獄。”
世間公道由來總不公,但,總要有人敢為人先。
江湖多不平,總要有人替死去的冤魂鳴不平。
祝向雲突然懂了為何西門吹雪會不遠萬裡為那個趙剛的刀客報仇。
那樣的俠義之士,理應活得好一點,再好一點。
江湖不缺一個趙剛,但江湖缺一個像趙剛這樣的人。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注】
汝之俠者,何處江湖不廟堂。
朱淮序起身,垂手肅立,道:“我幫你,無論你要做什麼。”
聽得她這番話,司空摘星身形微顫,默默撿起地上的繩子,将那些人一一綁起來。
除了衣櫃裡那兩個和洛陽王的女兒,他全都用繩子将人五花大綁。
他這個偷王之王,也該做點名動江湖的事情來,哪能讓楚留香一直壓在他頭上。
夜已不知有多深,江夏城夜色寂寥無聲。
城門口的守衛不知為何昏倒在地。
月明星稀,雲霧缭繞。
一塊用鮮血寫滿字的白旗就那樣插在城牆上,迎風飄揚。
除此之外,城牆上還吊着十幾個渾身赤裸、手筋腳筋皆被挑斷、連舌頭都被割下,更有甚者連身下二兩肉都不翼而飛,就那樣迎着風挂在城門口。
夜色沉沉,這世間總要有人敢為人先。
東方發白,前來換班的守城侍衛被吓到連滾帶爬回府衙報備。
接着,起床賣菜的大爺也看到了這一幕。
很快,城門口圍滿了許多人,有江湖俠客,有粗布麻衣的農民,有拿着書籍的學生……
想來,江夏的事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入京城,甚至擴散至整個江湖。
從古至今都是王侯将相甯有種乎,隻是這些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