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從最開始沙漠之王的死亡,到任慈身死,每一個環節都清楚地告訴衆人,這是一個針對楚留香的陷阱。
畢竟楚留香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好管閑事,無花作為楚留香的好友,自然了解他的性子,縱使前面是刀山火海,楚留香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走過去。
太聰明的人,往往都會被人第一時間盯上。
“你恨他。”祝向雲平淡的臉上終于出現了别的情緒。
她在惋惜,替那些無辜死去的人惋惜。
楚留香是主角,無論如何總有NPC為突顯主角的足智多謀而喪命,這是一個無法更改的事實。
哪怕沒有無花一幹人,還會有别的人。
水母陰姬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
死亡從來不可怕,它隻是每個人都要經曆的階段而已。
“我不應該恨他嗎?”秋靈素再也流不出淚水來,有的隻有無盡的恨意,“他做什麼不好,偏偏要做個出頭鳥,如果沒有他,一切都還有回旋的餘地。
他想做救世主,與我有什麼關系?”
祝向雲冷冷地掃了秋靈素一眼,那道冰冷的視線像是一陣刺骨的寒風,讓秋靈素短暫地清醒過來。
她審視着秋靈素的一舉一動,突然掠至秋靈素跟前,一把匕首抵在秋靈素跳動的脖頸處:“你是誰?秋靈素呢?”
秋靈素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很快恢複鎮定,但面對那把锃亮的匕首,還是做出了一個人在害怕時下意識的動作。
“我就是秋靈素啊!你在說什麼?”
祝向雲盯着她的臉,目光落在下颌一處凸起的地方,伸手她臉上的面具扯下來,匕首這次抵住的卻是她的心髒。
“我沒有殺過人,所以刀刃紮多深才會死人這事我可不敢保證。”
刀刃已經有幾寸進入了胸腔,依稀能聽見匕首穿透皮膚的聲響。
42.
晚間霧氣自地面悄然升起,環繞在屋舍四周,恍若一雙無情的大手,将屋舍籠罩在手心,模糊了視線,也混淆了人心。
“火氣不要這麼大嘛?”
随着臉上的人皮面具被揭開,假扮秋靈素的人終于露出了真容。
是個男人,還是個面容蒼白,眉目間隐隐有些陰鸷的男人。
祝向雲手中的匕首又往裡面紮了幾寸:“人呢?”
“我要說她死了,你會傷心嗎?”男人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反而更加興奮。
祝向雲直接把匕首拔了出來,二話不說點了男人的穴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她若死了,該下地獄去忏悔的就是你。”
男人似乎絲毫不受她的點穴之術的影響,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笑道:“若是下地獄,隻有我一個人,我會覺得很孤獨,那樣就沒意思了。”
祝向雲也并沒有露出什麼懼怕的神色來:“你的易容很精妙。”
男人走到桌前坐下,為自己斟了盞茶:“但還是被你瞧出端倪來了。”
祝向雲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幹淨,收好匕首,坐在男人對面:“你話很多。”
男人也為她斟了盞茶,原本應該是針鋒相對的場景,兩人卻十分和諧地坐在一起品茶。
一時間男人也不再說話,祝向雲也是一臉平靜地品茶,靜靜地坐在一方圓桌上聽着風聲,才下過雨的風刺骨又寒冷,像是無數的針直往人的骨頭裡鑽。
茶壺裡的茶已經冷了,男人又往廚房走去,不多時,提着一壺溫熱的酒出來。
男人倒了兩杯酒,拿起左邊的一盞遞給祝向雲:“長夜漫漫,不妨先喝杯酒暖暖身子也不用遲?”
祝向雲拒絕了他遞過來的酒盞:“我從不飲酒。”
男人也不惱,獨自将杯中的女兒紅一傾而盡,笑着看向她:“你在濟南和燕北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這樣毫不掩飾的撒謊,男人還是選擇拆穿。
祝向雲把玩茶盞的手頓了頓,擡眼:“你既然知道,何必多此一問。”
男人斜了她一眼,臉上還是挂着笑:“祝向雲的脾氣,果真和江湖上傳言的一樣……善良。”
“善良?”聽到這話,祝向雲不禁笑出聲來,這簡直就是她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連石觀音你都不忍心殺她,這難道不是善良嗎?”
祝向雲沉默了片刻,道:“江湖果真是四處漏風的篩子。”
神侯府的人特意将這個消息封鎖,便是對外界宣稱也是統一口徑:抓獲石觀音的人是楚留香。
“你難道不好奇我是誰嗎?”男人的依舊笑着,隻不過眼裡藏了一些别的意思,那是一種在看到某樣好玩的玩具時才會露出的表情。
“不好奇。”面前的人目測她應該五五開,說不定還會敗下陣來,死得很慘,那百分之五十的幾率,她并不是很想賭,尤其是在秋靈素生死不明的情況下。
男人卻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問:“我很好奇,秋靈素可是真的背叛了你,你為什麼能做到絲毫不生氣,還能給她辯駁的機會?”
祝向雲神情一直很平靜,淡淡地掀起眼皮:“或許是我想給她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機會?”男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這可是我聽過最可笑的笑話。”
“很好笑嗎?”
男人很快收斂了笑容:“還行。”
祝向雲冷冷地說道:“笑夠了嗎?”
“還不夠,我想知道,你會怎麼處理秋靈素?”男人又斟了盅酒,突然來了興趣。
“殺了,或者交給神侯府?”祝向雲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任何感情,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男人愣了一瞬:“但你并不會這樣做。”
祝向雲忽然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你又不是我。”
這個人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一個人在得知朋友背叛了自己,第一時間不是去質問朋友,反而還帶着一束潔白的花來看望朋友,甚至願意花一天的時間等一個解釋……”男人瞧了她一眼,“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殺人?”
祝向雲從書架上取下一本遊記,點燃了書案上的油燈:“誰說我和秋靈素是朋友了?”
從始至終,她隻把秋靈素當做見過兩面可憐的女人,或許秋靈素并不需要她的憐惜,但她還是選擇出手相助,隻不過看走了眼而已。
這沒什麼,秋靈素的這件事還不值得她生氣,她隻是有些失望。
一個人應該會成為怎樣的人,她不能預測,甚至幹預,畢竟她不是神明,做不到憑一己之力去拯救世界。
那樣的理想太偉大,她做不到。
她給秋靈素思考的時間,她希望這個被時間折磨的女人心中還抱有一絲做人的良善,很可惜,秋靈素沒能給她答案,在她來之前,那個可悲的女人早已被人調包。
男人情不自禁地笑起來:“你說你和她不是朋友,那你為什麼還要幫她?”
手上的遊記很快翻了一頁,她的目光落在最後一行,有些被拆穿的氣急敗壞:“我承認我善良不行嗎?”
男人笑着挑眉:“你這樣才像個活人。”
祝向雲擡頭瞪了他一眼,又低頭看書:“我本來就是個活人。”
忽然,空氣中傳來一道風被割裂的聲音。
一把泛着寒光的劍架在了祝向雲肩上,離她的大動脈僅有兩三寸的距離。
男人正在打量她的神情:“我以為你會害怕。”
祝向雲依舊低着頭:“我手上有一把能吹毛斷發的劍,比你這把劍好了不知多少,我為什麼要害怕?”
那把泛着寒光的劍已經漸漸逼近祝向雲脖子上的皮膚,上面多了縷縷血迹。
“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鮮血順着劍刃滴落在她白色的衣袍上,還有一滴恰好落在她正在看的遊記上,瞬間被紙張吸食殆盡,滲入到下一頁。
黑色的墨迹被血紅的顔色包裹,這下手中的遊記看不成了。
祝向雲左手拿着遊記,右手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了脖子處的劍刃,往旁邊挪了挪。
“你弄髒了我的書和衣服,得賠。”
她用的力氣不是很大,但男人的劍仿佛在她手指間生了根,怎麼用力也抽不出來。
祝向雲盯着男人的眼睛,平和的雙眼裡像是宇宙中心的漩渦,安詳之下藏着狂風暴雨,語氣也很平淡,但不容拒絕。
男人再次笑了,他沒有急着收回劍,問:“我若是不賠呢?”
在男人話音落下的瞬間,那把劍也碎成了一截又一截的斷刃,隻剩下一個劍柄還握在男人手中,祝向雲扔掉手中的劍刃,不慌不慌地拿出素帕擦拭脖頸處的血迹。
“不賠,我不介意送你一點禮物。”
說完,一柄真正意義上的吹發短發的絕世名劍破風而出,疾刺而至,男人急忙縮身擺腰,劍鋒從左肋旁擦過,相距不過寸遠,他胸前的衣物已經被劍氣攪碎。
這一劍兇險至極,男人卻更加高興,仿佛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
祝向雲見他避開了自己的劍,登時一拍書案,起身一手提劍,一手拿着遊記,在空中轉了個身,手中的赤霄劍再次指向男人,劍氣四溢,男人當即抽出腰間的軟劍,隻聞“铮”地一聲,一強一軟,震聲未覺,屋内不少家具因為磅礴的劍氣碎裂,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