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語嫣和阿朱阿碧相互望了一眼，由王語嫣開口：“這些人既沒有路引，更沒有通關文牒，身着外邦服飾，恐是他國細作也未嘗不可……”

說着，王語嫣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給人留下無限遐想的可能。

是啊，雖有西夏的旗幟，可又有誰能證明這些人不是假冒的呢？

在場的人有誰見過西夏一品堂的真面目嗎？

随着這聲疑問的升起，衆人也把視線放在了喬峰身上。

喬峰恍若從夢中驚醒，正色道：“喬某也隻是偶然得知有一撥人直奔丐幫總舵而來，至于這些人身份的真假，喬某卻是無從佐證。”

因着對喬峰的愧疚，智光和尚也适時開口：“既然身份不明，我等也不便插手，若是他國探子，還請朝廷查明真相，莫讓有心之人趁虛而入。”

朱淮序不知從哪順來一個玉佩，盯着絡子看了半晌，很快将絲線拆開，百般無聊地編出一個歪歪扭扭的中國結。

他掀起眼皮，擡眸睨了智光和尚一眼，懶懶地應了一聲：“哦。”

旋即又去禍害自己的玉佩去了。

這秃驢方才是耳瞎了嗎？沒聽見他說的話？

朱淮序心中雖如此腹诽，卻還是裝模作樣地問了祝向雲一句：“你有何想法？”

“沒路引，沒文牒，什麼都沒有的人，也不适合待在大齊境内。”祝向雲指尖點了點劍鞘，眉心微蹙，“殺不得，卻留不得，找個機會給西夏的皇帝送封信去，要麼給錢和土地贖人，要麼就派兵打過去。”

朱淮序聞言收了手中的玉佩，他看向已經被氣得直翻白眼的赫連鐵樹：“如今的大齊，打個西夏而已，不算什麼。”

大齊可不是原著大宋那般懦弱，雖說老皇帝後期一直在求長生不老，但在養兵方面可沒有半分松懈，誰叫大齊的先祖就是靠兵力起家，這才有了大齊的半壁江山。

朝中蛀蟲雖多，在兵力一事上，卻無人敢質啄。

這些年，大齊境内也算安甯，百姓……也沒有離譜到路有凍死骨的境地。

隻是災荒年，總有些米蟲從中作梗，妄圖從中撈些油水，好在老皇帝昏庸，除了道士口中的長生不老之術，其他的一概聽不進去，先太子又是一個……心慈手軟之人，無功無過，直到新皇繼位，大齊境内還算安定。

直至今日，大齊的兵馬強壯，國庫内還算富裕，打個西夏也不成問題。

“大齊不止一個将軍，就是不知西夏是否不缺一個征東大将軍？”

朱淮序用着開玩笑的語氣，仿佛随口一說般，眼底卻不見絲毫笑意。

他似想起了什麼，狀似懊惱：“我忘了，如今的西夏，皇帝并沒有合适的繼承人，隻有一位年幼的公主……”餘下未盡之意，仿佛在他前面的話裡已經有了答案。

縱使西夏兵馬強盛，前腳才損失一個征東大将軍，面對子嗣少的可憐的皇室繼承人，西夏的未來仿佛一眼就能望到頭，它隻會像是一塊令人垂涎的肥肉，被周邊國家蠶食殆盡。

大齊養精蓄銳這麼些年，若說沒有半點野心，那是不可能的，不過苦于沒有出兵的借口而已。

如今……

赫連鐵樹就是現成的理由。

赫連鐵樹的眼睛都快瞪得裂出來了，或許是祝向雲喂他吃下的藥，在此刻終于發揮了藥效，他額頭青筋暴起，若是他能動彈，第一個想殺的人絕對是朱淮序。

祝向雲看得這一幕有些煩悶，直接用劍鞘敲在赫連鐵樹後頸，赫連鐵樹就直接倒在地上，至今沒明白自己是如何栽的。

她擰了擰眉：“沒事瞪着那雙招子作甚？以為自己憤怒就能改變現狀嗎？”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落到在場每個人的耳邊，恰似一道驚雷，給了喬峰狠狠一擊，他突然不再迷茫、憤恨。

是的，他憤怒就能改變自己是契丹後裔的現狀嗎？

并不能。

他傷心就能時間倒流嗎？

也不能。

他現在該做什麼？

是找到那位神秘的帶頭大哥，殺了那人為自己父母報仇，還是放棄自己漢人的身份，回到故土？

可大齊養育了他三十餘年，其中感情他又如何能割舍？

少室山下，他的養父母年事已高，喬峰又怎能做一個不孝之人，哪怕喬家夫婦隻是他的養父母，這麼些年，那些疼愛卻不似作假。

重情重義或許就是喬峰身上最大的特點。

思緒幾經輾轉間，喬峰已經有了答案。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着問：“你還沒有說，你準備怎麼處理他們呢？”

楚留香也在這個時候打圓場：“楚某雖不谙朝堂事，卻也略有耳聞，這些人是神侯府和朱公子的部下抓的，不知最後會如何處置？”

他也算半個參與者，打聽一下這些人的去向也合情合理。

祝向雲狀似有意無意地打量了楚留香一眼，擡了擡下巴，語氣算不上好：“問你呢？”

朱淮序也不惱，隻不過在外人面前，總是要有一些王爺該有的樣子，比如對官場的熟悉度：“大概率是移交刑部，不過那群老夫子也查不出什麼來，最後還是會落在大理寺手上，不過……”

冷血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急忙說道：“世叔臨行前有吩咐，公子的事，神侯府隻提供援手，不參與。”

朱淮序要說出口的話就那樣在嘴邊不停打轉，他隻感覺自己的眉毛在風中跳動，很快鎮定下心緒：“我又沒說交給你們神侯府，不是還有六扇門嗎？我看金九齡就不錯，甚得他一天隻想抓賊。”

他三兩句就将此事的負責人定了下來，不容旁人有絲毫質疑，态度堅決。

冷血隻能點點頭，在心底默默為那位金捕頭點香祈福，神侯府雖隸屬六扇門，卻不歸六扇門管，但願金捕頭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不會氣得在家裡大罵。

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反正他是幹不出這種缺德的事來。

祝向雲小聲問了陸小鳳一句：“這金九齡你認識嗎？”

直覺告訴她，陸小鳳和這位金捕頭一定關系匪淺。

陸小鳳點點頭：“認識，不久前我們才在一起喝過酒。”

祝向雲朝陸小鳳投去一個憐憫的眼神，按照主角定律，陸小鳳的朋友很少有好人，這位金捕頭說不準就是某件大案的始作俑者。

陸小鳳他可真會交朋友，每一個朋友都是壞人。

這運氣，不去上班可惜了，說不定還能獲得個行業閻王的稱号。

陸小鳳是誰，在祝向雲問出那個問題後就嗅到了不對勁，更是在察覺到她略帶憐憫的眼神後，腦子裡的那根弦突然繃緊。

他一臉警惕地看着祝向雲：“你想幹嘛？”

直覺告訴他，祝向雲絕對不懷好意。

祝向雲一臉震驚，很戲精地捂着胸口：“陸小鳳，你太令我失望了，作為朋友，你居然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還是感情淡了，就這樣吧……”

陸小鳳直接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他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

朱淮序處理好西夏一品堂的去留後，這才分出心神放在祝向雲和陸小鳳身上，陡然看見陸小鳳的臉色，他就知道，祝向雲又開始使壞了。

“别演了，再演下去，陸小鳳該懷疑自己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了。”

一如既往地嘴毒。

祝向雲沒好氣地瞪了朱淮序一眼：“您老能别老拆我台，成嗎？”

朱淮序瞥了一眼嘴角含笑的楚留香，又望了一眼神色警惕的陸小鳳，眼裡滿是恨鐵不成鋼，卻顧忌着外人在場，不好多做解釋，隻得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你自己小心點。”

别哪天陰溝裡翻船，杭州可還有一位花神。

這下輪到祝向雲不解了，不過她也沒有多問，畢竟人多眼雜，眼下的事情更重要。

“四大惡人呢？”

朱淮序又問了一句。

祝向雲看向段譽：“殺不得也斷不能留，那就追溯本源，從根底解決問題。”

最好把根也挖出來，燒了才好。

朱淮序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行。”

喬峰已經不是丐幫的幫主，康敏等人也被匆匆趕來的捕快帶上沉重的枷鎖押走，丐幫的其他人也在幾位長老的帶領下陸陸續續散去，楚留香和陸小鳳也相繼離去，隻不過在離開前，楚留香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了一圈，等朱淮序看過去的時候，杏子林内已經沒了楚留香的身影。

盜帥夜留香，不知銷魂在何方。

不知為何，朱淮序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句詩。

随後，他又開始不屑起來，再怎麼風流，還不是和無情一路貨色。

祝向雲那邊已經開始和幾位前輩告别：“多謝李前輩今日能夠前來，厚情盛意，深感勤勤，來日定登門拜謝。”

李觀魚笑着搖頭：“你這姑娘，前些日子還在老夫的擁翠山莊和西門吹雪大放厥詞，怎麼今日卻學了一副老學究的做派？”

祝向雲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這不是想正式一點嗎？讓前輩笑話了，是晚輩的不是。”

“罷了罷了，老夫也隻是随口一提，何必放在心上。”李觀魚笑着擺手，“今日的戲不錯，隻是下次記得搭好台子，不然太過生硬了些，老夫差點聽得睡了過去。”

這是在提點她做局做得太假了些，未來仍需磨練。

祝向雲連忙拱手，一臉謙虛：“後生謹記前輩教誨，一定認真改過，下次絕不讓人夢會周公。”

李觀魚哈哈大笑起來，連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你這後生——當真油嘴滑舌。”

他擡眼看了天色，道：“天色漸鳴，老夫也該回去了。天峰大師若有閑時，一定要來擁翠山莊一聚。”

天峰大師淡淡一笑：“這是自然，老衲就先在此謝過李莊主了。”

祝向雲斂去嬉笑的表情，神情嚴肅：“多謝大師願意出手相助。”

天峰大師慈眉目善地看着祝向雲：“檀越先前已經謝過了，無須多禮。能讓三十多年前的舊案沉冤得雪，應該是老衲替那些逝去的生靈謝過檀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