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也跟了進去。
門口的壯漢沒有攔着他,卻是攔着了那位性情看起來很火爆的姑娘,在他進去前多看了幾眼,畢竟進這個澡堂好看的男人一隻手都可以數過來,前些時候才進了兩位樣貌不錯的男人,如今又來了一個樣貌俊俏的男人,惹得壯漢多瞧了幾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樣的人,自然不能免俗。
雲峥進來是為看戲而來,既然那位鳳辣子被人攔在了門口,他也尋了個地方坐下,默默看戲。
鳳辣子和男人嗆了幾句,冷笑了幾聲,聲音卻是比之前高了幾分:“臭小偷,你莫以為逃到了這個地方,本姑娘就奈何不了你,本姑娘告訴你,就算你逃到了閻羅殿,姑娘也要抓着你去見閻羅。”
雲峥靜靜聽完她的豪言,一邊點頭,一邊在心裡默想,确實很像鳳辣子,尤其是說話的這個氣勢。
鳳辣子才說完,又和浴室的掌櫃吵了起來,甚至越吵越兇,那掌櫃隻是大叫了幾句,清脆的巴掌聲忽地落在掌櫃臉上,那巴掌顯然用了力,居然打得掌櫃一個七尺男兒落了淚,半邊臉腫得和饅頭一樣。
雲峥又幾分不忍,待鳳辣子進去後,他從腰間的錢袋中拿出十兩銀子,路過掌櫃時,塞在掌櫃手心裡,叮囑了幾句:“做生意嘛,難免會受點氣,你的臉還是快些去處理一下,切莫諱病忌醫,有冰袋就用冰袋,或者買幾個雞蛋來敷一下也不錯……”
他不知道掌櫃是否聽懂了他的話,看見掌櫃還是一臉懵,他很無奈地搖頭。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有權有勢的人可以蠻橫無理,偏生受苦受難的是無辜百姓。
那個姑娘其實他也認識,萬福萬壽金老夫人的孫女。
這樣的人,誰又能惹得起!
4.
雲峥後一步進了澡堂,池子裡全是白花花、赤條條的裸男,他默默别開眼去,隻不過無論他視線朝哪裡放,他都能看見光着身子的男人。
于是,他幹脆直接拿出一方帕子,将帕子折成長布條的樣子遮住眼睛。
福生無量天尊,非禮勿視。
金靈芝的目光在澡堂裡轉來轉去,看得每個人都捂緊了自己,胡鐵花更是被她瞪得頭皮發麻。
在“快網”張三進門的時候,他們就知道,這趟舒舒服服的泡澡之旅是進行不下去了。
楚留香十分自在地任由紅衣女子打量,她身後的那個姑娘已經紅了臉,隻不過目光時不時地往他那邊瞥。
他心下覺得有幾分好笑,卻在坦然望回去後,原本神色自得的臉色沒有那麼自在起來,他自然也看見了那位紅衣公子的舉動,這些舉動頂多令他覺得有幾分稀奇。
令他感到失态的是紅衣公子的下半張臉,他當然記得在不久前他曾經在碼頭上見過這位紅衣男子,所以在見到紅衣公子下半張臉時,他才會異常激動,因為那張臉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若一個人的眉眼間距、甚至頭骨可以改變,但五官組合出來的距離,任憑易容技術多麼高超,也不可能讓它失去最基本的模樣。
“你是誰?”楚留香當即撈起放在一旁的衣服穿上,走到紅衣公子面前。
衆人都被他突然而來的變故給驚到了,尤其是池子裡的胡鐵花,他既要忍受鳳辣子直白的目光,還要分出心力照看水裡的好兄弟。
楚留香很少有動怒的時候,哪怕是在面對石觀音這樣的魔頭時,也未曾表露出半分怒火。
胡鐵花和楚留香一起長大,印象中楚留香一直都是溫文爾雅,鮮少有失态的樣子,還是對着一個男人,胡鐵花對此很意外。
雲峥取下臉上的布條,他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暴露自己會聽聲辯位的本事,眼前的黑暗讓他有瞬間無從适足,因此在聽到聲音的那刻,他毫不猶豫地将布條摘下來。
見到眼前陌生的男人,雲峥一臉疑惑:“大叔,你誰啊?”
楚留香的面色有片刻扭曲,他死死盯着眼前人的臉,在對上那雙澄澈的眼睛時,語氣緩和下來:“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他的思緒已經亂成一團,他沒有忘記那雙淡漠的眼睛,所以他認出了眼前的少年。
雲峥感到很莫名其妙,雖然楚留香在江湖上的名聲好壞參半,但他總覺得眼前這個人一定不是楚留香。
金靈芝狐疑地瞧了他們幾眼,就大聲說道:“方才有個長得和猴子一樣的男人進來了,你們可有誰瞧見了?”
雲峥往旁邊挪了一下,抱臂準備看戲,卻不料楚留香突然就擋住了他的視線,引得雲峥擡頭盯着他:“大叔,有事嗎?”
楚留香眉目舒展,嘴角噙着笑,隻不過說出來的話卻很莫名其妙:“乖孩子是不能來這種地方的。”
雲峥定定地看着他,胡鐵花那邊已經和金靈芝鬥了幾句嘴,然後很不厚道地禍水東引,金靈芝也發現了自己被騙的事實,當即抽出腰間的軟劍,胡鐵花二話不說沉入水底,嗆了金靈芝幾句,才樂呵呵地從水裡起身。
金靈芝被氣得臉色漲紅,在原地跺了跺腳,就準備跑出去,隻不過在門口的時候,被雲峥攔下來。
金靈芝沒好氣地瞪着他,手裡還拿着軟劍:“你給我讓開,你給我讓開!”
雲峥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他隻說了兩個字:“道歉。”
金靈芝氣得要死:“你居然讓我給那個流氓道歉?”
或許是長得好看的人總擁有一些特權,任誰也無法對着這麼一張臉生氣,更何況雲峥還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雲峥下意識地擰眉,他覺得金靈芝搞錯了重點,不得不再次提醒她:“你打了人,就該道歉。”
金靈芝的臉色稍有緩和,道:“他不讓我進來,他就該打。”
雲峥斜了她一眼,金靈芝忽感頭皮發麻,死死咬住嘴唇,一副拒不認錯的樣子,看得雲峥盯着她瞧了好一瞬,金靈芝被她的視線看得心下一顫,拿着軟劍的手都在震顫。
四目交彙,那雙平淡的眼眸蘊着風暴,平靜之下好似海浪席卷,讓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雲峥見狀,冷笑了一聲,轉身離去前沒作任何表态,隻是那道笑聲一直盤旋在金靈芝耳邊,諷刺意味十足。
金靈芝站在原地愣了一瞬,旋即追了出去:“你到底是什麼人?”
雲峥回頭望了她一眼,眼眸蘊含的深意一下子就将金靈芝燙了個激靈,她的臉色變了,變得煞白。
金靈芝的手已經握住了劍柄,這個男人一定得知了什麼秘密,她決計不能讓他将這個秘密說出去,能保守秘密的自古以來隻有死人。
金靈芝正欲揮劍,她忽然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擡不起來,因為雲峥抓住了她的手腕,無論她怎樣掙紮,也未能撼動雲峥分毫。
雲峥淡淡地看着她,問:“你想殺我?”
他的眸光從軟劍一寸寸落在她的臉上,又問:“會用劍嗎?”
他輕而易舉将金靈芝手裡的軟劍奪走,打量了一下四周,無奈歎道:“這個地方有些狹窄,你若是想殺我,恐怕不夠。”
金靈芝瞪着他,道:“那就出去打。”
雲峥淡然一笑,手腕一轉,當即向後掠去,長劍斜出,劍鋒直指地面,隻見他身形淩空一轉,長劍舞動間,劍光似有非無,出手的速度也似快飛快,劍路也虛實結合,劍招更是似變未變……
見到這一手劍法的金靈芝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嘴唇沒有一點血色。
她不僅認得這套劍法,還學過這套劍法。
跟着出來的楚留香也為之悚然動容,隻因他也認出了這套劍法,正是華山派的鎮山劍法“清風十三式”的第一式:清風徐來。
後面出來的胡鐵花更是被吓了一大跳,他不僅認得,還見過高亞男耍過這套劍法,這招清風徐來的劍式他還學過,學得惟妙惟肖,隻是未曾學得其間精髓。
枯梅大師門規森嚴,華山派的劍法不會外傳,高亞男也不會把劍法交給别人,所以他也隻學到了皮毛。
而這個紅衣公子卻将清風徐來使得神氣十足,劍氣盎然,幾個來回間,已得見清風十三式的不傳之秘。
雲峥緊接着又使出了清風十三式的第二式,劍招看似飄忽,實則步步暗藏殺機,如飛花拂柳,清雅淡然……
又是一劍刺出,這次劍招變得有些急切,可他腳下的路數依舊從容不迫,劍氣縱橫,長劍回轉,再次挺出時劍走龍蛇,白光如虹,輕靈若清風無迹,變幻莫測,迅捷無論。
看得懂門路的已然知曉,雲峥這一招已經和清風十三式沒什麼關系,隻是形似,其神貌卻是另一重劍意,一招一式之間,竟然與清風十三式相互制衡。
周圍不知何時圍滿了人,突然聽得有人說道:“華山七劍,這是華山七劍,昔年皇甫高所使的劍法。”
“皇甫高?他不是死了有十多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