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歎了口氣,向隆生道:“走吧。”
明德殿為太子居所,位于皇城東側,也稱東宮。
葉簾堂一路忐忑地跟随隆生來到明德殿,還沒進門便聽見裡頭一個少年聲音狂笑不止,“是嗎,他竟吓得跪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出門還差點摔跤?哈哈哈,真沒出息。”
她怔在門口,那人口裡笑話沒出息的,怎麼聽都像是自己,而且這聲音也有些熟悉……
來不及多想,隆生便已高聲禀告,葉簾堂硬着頭皮撩袍走進。
太子所居果真不一般,隻見殿内地底皆有白玉鋪成。牆角的紫檀木架上挂着個鳥籠,籠内一隻虎皮大鹦鹉正探頭探腦,與她對視片刻突然道:“哇!笨!”
哈?
室内傳來更大的笑聲,葉簾堂一擡頭,便見一少年身披朱色寬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見她望來,還得意地向她擡了擡下巴。
葉簾堂差點驚叫出聲——
這不正是前日在大街上撞倒的小公子?
小公子看着她目瞪口呆地傻樣,擠了擠眼睛道:“怎麼,葉侍讀吓傻了?”
原來他便是當朝太子李意卿。
葉簾堂歎了口氣,不情不願地行禮,道:“太子殿下。”
“哎,你那是什麼表情,做本太子的侍讀難不成還委屈你了?”李意卿不滿道:“哼,你出貢頂天去翰林院做個七品補缺,現下讓你直接升為從五品,居然還給我擺張臭臉!”
能不郁悶嗎?
她好歹本科畢業生一枚,卻要陪着這個,放在現代才上初三的叛逆小孩念書,葉簾堂心中不免煩悶。
李意卿見她一臉“不願意”,哼道:“反正不管你怎麼想,從今往後日日都得陪着本太子讀那些令人頭痛的孔孟之道、四書五經。”
語罷,他手一伸,指向桌案那堆比快和他人一樣高的課本。
葉簾堂見狀,不禁想起自己那苦悶無趣,淚水橫流的中二少年時代,不免有些同情他。看來這小鬼即使貴為太子,本質也是個厭學貪玩的中學生。
“日日都是些枯燥老頭,連個年紀相仿同我說說話的都沒有!”李意卿一指那門前的鹦鹉,“隻有那笨鹦哥兒陪我說話……”
言罷,那鹦鹉又叫起來,“笨!笨!”
太子這話說得怪可憐的。
“唉。”葉簾堂不禁歎道,“殿下也是苦命人啊。”
二人惺惺相惜地對視一眼,見李意卿眼淚都要掉出來,她忙安慰道:“哎呀沒事沒事,日後有我陪你,煩了悶了你便同我說話。”
李意卿兩眼發亮,一把握住葉簾堂的手,感動道:“真的?”
“當然。”她笑。
“那正好!”李意卿忽然湊過來,眉間的紅痣顯得他愈發英氣,“今日休課,我帶你嘗些新奇玩意。”
語罷,他便緊緊抓着葉簾堂的手,旋風一般往後殿小廚房跑去。
李意卿雖比她低了半個頭,但手腳自小鍛煉着,一路跑得飛快。
可憐她自己,這具身體從前是個從未鍛煉過的閨中小姐,被太子這麼扯着跑,手也甩不開,幾乎是被一路拖着過去的。
葉簾堂暗暗下決心,日後太子的騎射武藝課程自己也要跟着去蹭一蹭。
李意卿興緻勃勃地找出一個罐子,獻寶似的抓來一把給她看,道:“這是從波斯送來的,叫‘阿月渾子’,聽說民間沒有,你快嘗嘗看!”
葉簾堂定睛一看,“開心果?”
“什麼開心果?”李意卿問。
葉簾堂自知說漏嘴,便道:“我看這果殼開裂,像是咧嘴笑一般……”
“喔!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李意卿興奮道。
葉簾堂見他如此開心,便決定配合配合他,将一整顆開心果塞進嘴裡,道:“這是什麼東西,咬都咬不動!”
“哎,錯啦。”李意卿認真的拿出一顆,向她示範道:“吃這東西的時候,一定将這‘嘴巴’掰開了扔掉,隻吃裡頭的仁,殼是咬不動的。”
葉簾堂認真學他的動作,将果仁塞進嘴裡。
“如何如何?”
“唔。”葉簾堂裝作細細品味的樣子,“香香的,脆脆的。”
“你喜歡嗎?”李意卿期待地問。
“嗯。”葉簾堂點頭,“好吃。”
聞言,小太子眼睛亮晶晶,昂首道:“那,那這罐便送給你了。不過每日不能多吃,會上火。”
“哇!”葉簾堂狗腿捧場,“多謝太子殿下。”
“無事。”李意卿将頭揚得高高的,“你再來嘗嘗這個,康國進獻來的,名叫‘金桃’。”
喔!這可是個稀奇寶貝!
葉簾堂一瞧,這桃子大如鵝卵,色澤金黃。史書上提到過這種水果,後來因戰亂等各種原因,這金桃的樹苗最終未能存活下來,消失在了曆史之中。
李意卿命人剝皮切塊,最終盛在白玉盤裡,顯得分外誘人。
葉簾堂迫不及待夾了一塊,入口香甜,汁水充盈。
她有些感動地拍了拍李意卿的肩膀,心想:“好老弟,你人真不錯。”
李意卿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當即承諾道:“你放心好了,日後我有的你都有,本太子罩着你!”
這次換葉簾堂問:“真的嗎?”
李意卿當即點頭:“當然。”
“那……”葉簾堂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我今早好像就得罪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