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内容寫得直白,是故意想讓我拿給杜鵬全看吧?”葉簾堂垂眸笑道:“我還真是,中了你的計。”
“大人恐怕是想多了。”王秦嶽沉着聲回。
“想多了?”葉簾堂搖頭,“我可不覺得能三年做到千子坡二當家的人,會做出這般大意的事來。”
“我也是人。”王秦嶽說:“是人就總會有疏漏。”
“嗯,是。”葉簾堂點點頭,“那今日的事呢?”
王秦嶽擡眼。
“今日杜鵬全恰好殺了過來,您恰好救了我,千子坡的兵重重包圍,卻恰好遺漏了您最熟悉的東邊密林。”葉簾堂笑道:“您告訴我這都是湊巧?我不相信。”
“可事實就是這樣。”
“好吧。”葉簾堂歎了口氣,“您既然什麼都不肯說,我何必在這費工夫。”
語罷,她站起身,“方才沒對您用刑是報恩,現下我已不欠你什麼了。”她愉悅地晃了晃手指,說道:“可是,您還欠着我三百萬銀子呢。”
王秦嶽本能地嗅到一絲不安,“……你要做什麼?”
葉簾堂讓開身,兩旁的獄卒走上前來,将他的手腕吊向屋頂,把他的腳踝鎖在石地上。很快,他的雙臂、肋骨、身側和小腿都變得火辣辣的,越來越難受,這讓他不得不咬緊牙關,扭動着磨破皮的手腕。
“我明白,二當家您不開口,是覺得自己還有生還的可能,不想将自己的後路全都堵死。”葉簾堂輕聲開口,“牢獄生活實在算不得好,您可能不知道,但我是見識過的。”
語罷,她将暖爐擱下,開始解右手上的白布,一圈一圈,露出一個猙獰的渦狀傷口給他看,“您瞧。”
王秦嶽嗤笑一聲,“大人您金枝玉葉,當然覺得苦不堪言,我和弟兄們在戰場上見識過比這更慘烈的。”
“唉,好吧。”葉簾堂撇了撇嘴,将紗布重新纏繞回去,道:“是我小瞧了您,不過我想告訴您的是,這個傷口,是張喆做的。”
王秦嶽眸光微凝。
“阿末香。”葉簾堂笑笑,“和你的手帕一個香味。”
“原來如此……”王秦嶽伸頸大笑道:“原來如此,竟是敗在了這點上。葉大人,倒是我小看了你的敏銳。不過,既然你已知曉千子坡是張家的人,還敢動我?”
“張喆啞了。”葉簾堂黑漆漆的眼眸帶着笑意,伸手點了點自己喉嚨,“您一定對北衙起火那事有所耳聞,就在那日,嗓子嗆啞了,官也被奪了。”
“哦對了,耳朵也掉了。”王秦嶽狠狠瞪着她,聽着眼前人笑着說:“我咬的。”
“你瘋了!”王秦嶽掙紮着喊道:“你瘋了!張家權勢滔天,杜鵬全的姐姐是他家長子張楓的妻子,如今你要敢動千子坡,他們必定要你項上人頭!”
“事到如今,二當家您似乎還是不明白。活着,才有生路。”葉簾堂笑起來,一字一頓道:“死人是沒資格談條件的。”
氣氛壓抑,王秦嶽失控吼道:“好啊!要殺要剮随你便!你想吓唬我,不可能!”
“錯了。”葉簾堂可惜地笑,“我不會殺您,您還欠着變州三百萬呢。”
“那你要做什麼?”王秦嶽額角滴下冷汗,狼狽喊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葉簾堂歎一口氣,無奈道:“二當家,我早就同您說過了,我隻是想要銀子來修糧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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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允坐在趴在變州獄外的石桌上等睡着了,直到耳邊傳來紙張“嘩啦嘩啦”的聲音,才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他揉着眼伸手接過紙,在夜裡抖開來看,見指控張家資助千子坡迫害谷東的供詞底下還打着張欠條,上頭留着個嫣紅的指印,笑道:“大人您還真行。”
葉簾堂用帕子擦着手,扯了扯嘴角,“這供詞不一定有用,若呈上去了便是将谷東放在張家的對立面,不值當。留着做個把柄就好。”
鄒允點了點頭,欣然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将牢房圍得嚴實些,别叫他跑了。”葉簾堂慢慢道。
“放心,這牢房裡三層外三層的,他能跑哪去?”
“那可說不準。”語罷,她正準備邁步子去洗手,擡眼便見李意卿站在門廊上,正皺眉看着她。
“啊,”葉簾堂這才反應過來,仰頭見天邊漏出幾縷晨曦的光,苦笑道:“錯過中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