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殺了皇後——”
謝綏狼狽地爬起來,再度跪下。
“兒臣有罪,請父皇責罰。”
皇帝閉緊了雙眼。
“你當真以為朕不敢責罰你嗎?你真以為,這個太子之位,沒了你,就無人可坐了嗎?”
他冷冷一笑。
“朕這就下旨,廢了你的太子之位!”
謝綏仍然跪着。
“兒臣接旨。”
忽然,床榻上的人,輕輕咳嗽了兩聲。
皇帝怔了一瞬,立刻飛奔到了皇後的床前。
皇後坐了起來,臉色看上去,已不是那般胭脂都蓋不住的慘白了,竟瞧着多了幾分血色。
謝綏不敢起身,德貴妃連忙湊到了床榻之前。
皇帝握住了她的手,淚水落下。
“皇後……”
皇帝登基之後,便隻落過一次淚。
那是太後薨逝的時候。
皇後勉強地扯了扯唇角,想要露出一個笑意,可許是心中實在憂慮太多,這抹笑一點也不好看。
她看起來已沒有那麼虛弱了,皇帝知道,這大約便是太醫口中的回光返照。
“陛下,這箭是妾自己要替他擋的,與太子有何幹系,陛下何必遷怒與他呢。”
皇帝點了點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皇後接着說。
“太子才德兼備,乃是儲君之位的不二人選,陛下,這道廢儲的旨意,還是莫要下的好。”
這話本就是皇帝的氣話。
若真要廢太子,他方才便可下旨,何須等無關人等都離開之後才發怒。
皇後與之夫妻多年,自然也知曉這是皇帝的氣話。
如此這般說,是為了給他一個台階下。
接着,皇後看向了德貴妃。
“德貴妃一向待人寬和,賞罰有度,治宮嚴明。臣妾去了之後,這鳳印,便交予她吧。”
上頭那番話,是在為皇帝解圍。
如今這番話,卻更像是遺言了。
皇帝語氣沉重。
“這個皇後你必須繼續做下去。這是聖旨。”
皇後卻不再去與他争辯這些。
“陛下,臣妾還有一事,想要求您。”
“你說。”
皇後張了張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沒能說出來。
“臣妾希望,陛下可留玟兒一個全屍,教他走得體面一些。”
她原本想讓陛下饒了謝玟一命。
可是她也知道。
謝玟幹的可是謀反,是誅九族的大罪,不牽連到她的母族,已是萬幸。即便皇帝願意保他,朝臣也絕不會保他。
她不願陛下為難。
“是妾的錯,管教無方,竟然令謝玟幹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其實她幫謝玟擋了那一箭,若嚴些來算,已可算作是謝玟一黨。
可皇帝不願嚴算。
“還有珑兒……”
思及謝珑,皇後笑了笑。
“珑兒是個好孩子,望陛下好好照顧他,妾不盼他将來有何出息,隻願他餘生平安順遂,待他弱冠之後,陛下封他個閑散王爺,逍遙此生,已是足夠。”
這番話,是說給太子聽的。
她死之後,謝珑再無依仗。
她希望,謝綏能夠坐穩這個太子之位,保謝珑一生平安。
這就夠了。
皇帝哭着,答應下來。
“好,好,你要什麼朕都答應你,朕都答應……”
見其垂淚,皇後擡起手來,想要拭去他眼角的淚珠。
然,那隻手眼瞧着便要觸到了他,卻在最後一刹,垂落下來。
“皇後——”
-
皇城之外。
謝玟領着人跑得飛快,不消多時就沒了蹤迹。
沈岫等人一直尋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謝孤菱。
看來,那謝玟果真是個不守信用的人。
想想也是,他們如今手上唯有謝孤菱這麼一個人質,若沒了她,隻怕行事會更加艱難。
沈岫道:“王妃,這樣查下去不是辦法,我可給你一些人,咱們兵分兩路。”
蕭驚妩問他。
“你就不怕我投敵?”
畢竟,她可是沅國之人,本來就沒什麼立場,更遑論方才在大殿之上,謝玟還想拉攏她,與他站在一邊。
“王妃是聰明人,我相信,你不會的。”
蕭驚妩颔首。
“動身吧。”
說罷,便領着人和沈岫分而往了兩邊去。
她領着人找了很久,最終跟着一道可疑人影,進了胡同之中。
蕭驚妩意識到不對。
“撤。”
忽而,馬蹄聲徐徐響起。
謝玟騎着馬,緩緩自胡同的另一頭,走了出來。
“太女,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