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語人陰沉着臉，将手裡的綠色細長條問号斑紋圍巾在脖子上輕輕打個結，确保遮住了那個該死的……

該死的血印記！

他換下了染血的内襯，重新套上一件新襯衫，披上熨燙齊整的草綠色西裝外套。從衣帽架上取下高禮帽，左手用力牢牢地戴在腦袋上，右手靈巧地卡了幾個黑色夾，确保帽子不會随意位移。

謎語人凝視着等身鏡子裡的自己。幹淨、整潔、每一根頭發絲都閃閃發亮，下巴特意仔仔細細刮了胡茬——看起來簡直光彩麗人！

謎語人還搽了微量紅顔料于唇上——之前因為某人失血過多，臉上灰白得吓人，氣色看起來很差。

現在一切都看起來……很完美，除了那條該死的、不太協調的圍巾！

謎語人把自己打扮得像是馬上要去走紅毯——這是無奈之選，他背後那位老大，名号【喜劇演員】的那位，對外表很是挑剔，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某種意義上來講，【喜劇演員】當天的心情取決于兩個重要因素：一是今天見到的人好不好看，往往見到醜八怪，他的心情就會急速下降。

二是有沒有足夠有趣的笑話。這往往是更加重要的因素，【喜劇演員】雖然自己講得笑話不好笑，但是如果聽到别人講劣質笑話，一個不高興有可能當場暴怒殺人！

總之，為了自己的命着想，同時也是為了自家老大的心情着想，謎語人每次見【喜劇演員】之前，總是把自己打扮得像個上流社會的紳士。

謎語人提起自己的黃色問号手杖，黑色皮鞋輕巧繞過地毯上死不瞑目的屍體與一地的玻璃渣子。

那個被他摔得稀巴爛的玻璃水杯自然不必多提——他遷怒某人的緣故。

那具空有肌肉的蠢貨——死于他旺盛的好奇心、毫無辨别力的眼色與光滑的大腦皮層。

門口的墨鏡壯漢：“老大，這具屍體怎麼處理？”

謎語人嘴角抽了抽，墨鏡壯漢脖子上的金鍊子差點閃着他的眼睛。他不喜歡這種過于浮誇的風格——但是【喜劇演員】很中意，謎語人隻好順着他。

“用火燒了，換據點。”

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中，謎語人勉強克制住自己留下線索的本能，一腳踏進黑色加長豪車裡：

“開快點，時間快到了。”

牆上的挂鐘清楚顯示着當前時間：22:34。

-

謎語人趕到現場時，【喜劇演員】正在對着鏡子理發。

是的，謎語人确信自己沒看錯。

理發師是一位秃頭西裝男，冷汗濕/透了他的襯衫，戰戰兢兢地、半天沒敢在傳說中的【小醜】頭上動剪刀。謎語人眯起辨認——錢德勒·斯圖爾特，哥譚著名脫口秀前主持人，現主持爆款合家歡節目《美妙一天》*（It is a wonderful day）。

【喜劇演員】沒有回頭，拿捏他特有的腔調，向謎語人緻以問候。

“是——你嗎，愛德？”

單詞在他唇腔間滑動，餘韻慢慢溢散在空氣中。

“是我。”

【喜劇演員】尖細的嗓音在空中回蕩：“愛德，你來得可真早，帕米她們還沒到——”

又親昵地對大汗淋漓的秃頭西裝男低語：“小錢德，别讓我的朋友久等了，為什麼不快點呢？”

秃頭西裝男汗如雨下，拿着剪刀那隻手抖得不行，名貴的手表上流下幾條亮晶晶的汗漬。他仿佛全然不複在台上那副刻薄點評樣，磕磕巴巴地回答：

“我理發技術不夠精湛，恐怕難以讓您滿意……”

【喜劇演員】搖了搖慘白的手指：“哦哦哦——斯圖爾特先生，别撒謊，我可是您忠實的觀衆，您不是說你在脫口秀主持人發迹之前，以理發混口飯吃嗎？理發可是您的看家本領。”

謎語人明白【喜劇演員】意有所指——這位斯圖爾特先生相當喜歡調侃自己的地中海式秃頭，他的理發師相關段子是他脫口秀最出色、最著名、最好笑的段子之一。

可憐的斯圖爾特先生抖了抖臉上的肥肉，再也不複昔日的巧舌如簧，支吾其詞：

“那隻是一個玩笑……”

此話一出，謎語人知道斯圖爾特先生今天八成要完蛋了。

【喜劇演員】壓低了聲音，不滿地嘟囔：“玩笑？哦？你在對我撒謊嗎？”

“不……不是……”

“講個理發師笑話吧。”

斯圖爾特先生拼命搜羅自己肚子裡的笑話墨水：“一個男人走進理發店，問‘理發多少錢’……”

這個笑話講完了，十分普通無趣的三流笑話，但不知道哪裡戳中了【喜劇演員】的笑點，他物理意義上的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斯圖爾特先生也很開心，情不自禁地笑了，他以為自己終于赢得了活下去的機會。

“哈哈哈哈！哈！哈！哈！”

【喜劇演員】搶過理發剪刀，狂笑着給斯圖爾特先生脖子開了三個口子，紅豔豔的血液像壞掉的水管一樣噴湧而出，不幸波及到在旁邊吃瓜的無辜群衆謎語人。

謎語人面無表情拿手帕擦了擦臉上被濺上的細小血點。

【喜劇演員】一邊狂笑到喘不過氣，一邊手指用力按剪刀的刀柄，轉個圈：

“讓我，啊哈哈，告訴你一個笑話。”

“一個不想當好理發師的演員，不是好喜劇演員！”

“一個不想當好醫生的理發師，不是好理發師！”

見斯圖爾特先生保持沉默，不開口回應，【喜劇演員】還頗為委屈地垂下頭：

“為什麼不說話？”

“不好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