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燭光下，綠發男子輕輕捧起女孩的臉，燭光為女孩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金色，一種奇異的寂靜在房間内沉澱。

借着來之不易的一點火光，艾伊洛思留意到女孩上眼睑周圍不易察覺的點點血暈，如雪中紅梅。

透藍的眼珠空落落地垂在眼框内，毫無生機。

“死後被強行掀開眼皮……？”

被血浸透的襯衫泛起涼飕飕的冷氣，刺鼻的鐵鏽味直沖天靈蓋兒，綠色瞳孔在黑暗中微不可覺地放大。

好冷。

綠發男子悄然吐了一口氣，但連這氣息也冷得像冰。

艾伊洛思不動聲色地按下想用火焰炙烤一遍自己冰冷軀體的奇特想法，又仔細觀摩了一遍屍體的面容。

呈櫻紅色的耳垂，泛紫绀色的嘴唇。

不需要學過專門的藥理知識，僅從表面看就得出一個顯而易見的判斷——中毒死亡。

艾伊洛思以短匕首為杠杆，輕輕撬開女孩的嘴，低頭湊近嗅了嗅——不是她原先料想的苦杏仁味，但仍然彌漫着淡淡的苦味。

某種新型毒素……嗎？

艾伊洛思皺眉。她用匕首撬開女孩的嘴，隻是為了近距離聞一聞，嘴裡可能存在的嘔吐物味道，進一步佐證她的判斷。

但匕首的怪異觸感卻告訴她女孩嘴裡還存在其他東西。

某種金屬質感的東西。

保險起見，艾伊洛思左手扶住女孩的額頭作支撐，右手食指中指并為兩指、貼緊嘴唇下緣，輕輕往下用力。

這是開放氣道的某種急救姿勢。

她沒有使多大力氣，但女孩的下巴骨卻輕易地垂落了下來，如木偶的可拆卸關節。

“……下巴之前被暴力卸掉過。”

艾伊洛思捏緊指節。

這種陰險的惡毒風格一下讓她幻視了某位熟人。

為了驗證自己不妙的猜測，艾伊洛思輕柔地摟住女孩，以匕首為支撐，輕輕擡起女孩僵硬的舌頭。

一枚閃爍金屬光澤的硬币，一卷沾染了水漬的紙條。

硬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貓頭鷹，形制與系統所獎勵的【哥譚的不死者傳說】載體硬币别無二緻，但沒有系統道具的神奇效果。

“貓頭鷹法庭……嗎？”

艾伊洛思皺眉。她小心翼翼展開脆弱的紙條。

紙條上血紅的字母被水暈開，不甚清晰，但可以勉強辨認出一句看似親切，實則飽含惡意的問候。

“熟悉嗎？”

短短的一個單詞、一個巨大問号，紙條下緣畫着一個小小的笑臉。

是【笑客】。

“一個陷阱。”

但不是沖着她來的。

艾伊洛思打開小地圖，看着伫立在某處不動的小紅點。

針對這個紅方目标設計的陷阱。

刻意設計的裝扮，受害者冰涼的鮮血、死不瞑目的眼睛、被暴力拆卸的下巴骨、口中的惡意滿滿的紙條……

“陷阱……”

似乎被突然觸動某處心弦，艾伊洛思腦子裡又開始冒新的記憶。

仍然是熟悉的第一人稱視角。

自己在一個……工廠裡面？

這個内部空間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

哪個工廠内部有巨大的鐵桶？

艾伊洛思按耐住扭頭的沖動。

顯然現在的自己無法影響記憶中的固定視角。

記憶中的自己闆着臉地開口。

“你的進度如何？”

【笑客】含蓄地微笑，可惜他滿口鋼牙已然破壞這種刻意為之的弱勢：“你釣過魚嗎？”

“這與我的問題直接相關嗎？”

“當然如此——”

旁邊的【喜劇演員】突然探出頭來，笑嘻嘻地講着“春天會飛來更多知更鳥*”的爛俗雙關笑話。

【笑客】語調不變，伸出一根手指：“第一，釣魚需要更多耐心——”他饒有興趣地重讀了耐心。

“第二，釣魚需要一些餌料，一些富有誘惑力的餌料。”

“雖然挂上魚鈎的肉注定要被犧牲，但有些魚甘之若素。”

【笑客】直勾勾地看向前方，仿佛在與艾伊洛思跨時空對話。

而【喜劇演員】把臉湊過來，笑嘻嘻地補充道：“是鳥，不是魚！”

他口若懸河地開始發揮他的創造力，即興編了兩個在空中釣鳥的小故事。

【喜劇演員】與【笑客】一唱一和地在暗示些什麼，艾伊洛思當然聽得明白。

懷揣着某種猜測，艾伊洛思打開了她的詳細人物數據欄——通常情況下，為了不影響馬甲視野，她刻意調整了快捷菜單順序，把小地圖等等常用功能調前——面無表情地浏覽一行行數據。

【理智值】為95。通常情況下，在90-100的區間略有波動，屬于正常情況。

但這不是她想知曉的數據。

【瘋狂侵入值】為100%，但顯示紅色的鎖定狀态。

……這是導緻自己保留綠眼的直接原因。

艾伊洛思接着往下翻。

終于找到了【實時狀态欄】。

這項功能在她還是【愛德華·辛普森】時，由于時常處于戰損狀态，【實時狀态欄】一般顯示【流血】等等一系列不妙的負面狀态中，除了給自己心情添堵，發揮不了什麼用處。久而久之，她把它順序下移了。

如今又派上了用場。

忽略幾個熟悉的詞條，艾伊洛思精準找到了【中毒】。

點開【中毒】詞條，一行小字顯示：【微量恐懼毒/氣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