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莫維爾鎮的艾倫在床上輾轉反複,終于從床上爬起來,随意套上鞋,提着手電筒出了門。
他向來遵循太陽的作息——日升而作、日落而息——今天卻難得打破了他的習慣,決定去看看那持續不斷的怪響究竟是怎麼回事。
艾倫當了大半輩的農民,确信自己聽到了機器的轟隆聲。準确來說,是大型農業機械運轉的聲音,類似于割麥機。
他納悶起來,這大晚上的,哪來的割麥機的聲音?
更詭異的是,除了割麥機的聲響,偶爾還能傳來人聲——聽起來年齡不大的女孩。
斯莫維爾鎮民有着淳樸善良的美德——顯然艾倫繼承了這一點。
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起床看一眼。
雖然概率極小,但萬一真的有小孩大晚上把割麥機開出來玩怎麼辦?
艾倫追尋着轟隆聲,慢慢往谷倉的方向走,手電筒的光暈在黑暗中一搖一晃。
轟隆隆。
轟隆隆。
未知的聲音不斷敲打着艾倫的心髒。
他有點緊張,汗津津的手随意地在褲子上抹了抹。
他發誓,無論是哪個小竊賊偷走了割麥機,大晚上的擾人清靜,開着危險的機器亂跑,他一定會找上她的家長,把她帶回去教育。
近了。
越來越近了。
艾倫嗅到了小麥的香氣。他汲拉着拖鞋,咔嚓踩斷一支散落的麥稭,舉起手電筒向周圍一掃。
他大喊道:“是誰!”
轟隆聲突然停止了。
随之又立馬加強。
手電筒的光掃到了機器的小尾巴——那甚至不能用小來形容,巨大的、厚重的輪胎充滿了現代工業化的力量。
“小混蛋!”
艾倫隻來得及看清割麥機後面的漆裝整體是灰色的。無論是誰在前面開機器,那她是一個開割麥機的高手。割麥機以驚人的速度開遠了,艾倫跑都來不及,踢掉一隻拖鞋,摔進了幹草堆裡。
“小混蛋!”
“别讓我找到你!”
艾倫從幹草堆裡爬起來,抖了抖身上的草渣,把摔飛的手電筒撿起來。
手電筒壞了。艾倫按了半天開關,卻沒有半點光源。他摸索手電筒的缺口,才發現一根電池不知道摔哪兒去了。
天氣太黑了,又沒有光源。艾倫決定打道回府,明天再解決割麥機的事。
在回家的路上,他邊走邊想:誰家有漆裝灰色的割麥機呢?
斯莫維爾鎮不大,人口不算太多。艾倫從出生就生活在這裡,對鎮上絕大部分人都有印象。他仔細回想了半天,沒找到符合印象的人家。
他敲了敲自己腦袋,年紀大了,記憶力下降了。
他想,明天還有一天,總能找到是誰。
-
瑪莎·肯特被轟隆隆的機器聲驚醒。
她摸了摸床邊,空落落的。這麼多年來,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睡覺。
她從床上慢慢起來,摸到床頭櫃的杯子,抿了一口——是冷掉的咖啡。
咖啡是她親自種的咖啡豆手磨而成,喝起來口感偏酸。瑪莎放下杯子,穿上鞋,慢慢地站起來。
外面……是什麼聲音?
瑪莎從卧室出去,從門口架子上随便拿了一件外套披上,走出農舍。
她提起一盞燈,燭光在微風下搖曳。瑪莎不是沒有手機,她的兒子克拉克肯特,曾經送了她一部新手機。但瑪莎用不習慣,因而放進櫃子裡珍藏起來。
比起手機,瑪莎明白有更快的方法能聯系到她的兒子。
農舍不遠處有一個秋千——克拉克小時候經常玩在那上面玩耍。
瑪莎不自覺泛起微笑。燭光掃過秋千,她來到高高的谷倉旁。
聲音消失了。
但谷倉的泥地上印下了巨大的溝壑,仿佛被什麼機器犁過一般。
瑪莎的心微微收緊。
是什麼機器?
瑪莎傾耳聆聽,聽到了樹葉沙沙的聲音——她直覺有什麼東西在樹上。
是小動物嗎?
她提起燈,昏亮的燈光一層一層地往上掃,将陰影驅逐。
咔嚓!
一隻樹枝斷了!
瑪莎把燭燈對準聲源。
而來者像是公路上突然被車燈照到的小鹿,瞪圓了眼睛。
一個女孩。
一個看起來年齡不超過16歲的女孩。
她呆呆地抱緊樹,煙灰色眼眸眨了眨,如液态金屬般湧動。
瑪莎放柔聲音:“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側臉,将耳朵對準瑪莎,但一時沒有說話。
瑪莎見女孩不害怕,往前走了兩步:“我沒有惡意,你能從樹上下來嗎?”
淺灰色發色的女孩從樹上慢慢爬了下來,默默走到瑪莎面前:
她艱難地開口:
“茜……多拉(Theodora)。”
“這是你的名字嗎?你叫茜多拉對嗎?”
眼前的女孩又陷入了呆呆的狀态,瑪莎隻好再重複了一遍。
女孩一頓一頓點了點頭。
瑪莎:“你的家人呢?你知道你是從哪來的嗎?”
女孩鉛灰色的眼眸凝視着瑪莎,又陷入了沉默。
瑪莎主動牽住她的手,女孩輕而易舉地被她拉走了。
“進來坐坐吧,外面太冷了。”
-
瑪莎去廚房給女孩熱了一瓶牛奶。
她回到客廳的時候,女孩還呆站在原地。
瑪莎把熱牛奶塞到女孩手上:“喝吧。暖一暖。”
但女孩仍然呆呆地,手指緊緊攥住了牛奶瓶,但沒有任何打算吞咽的動作。
瑪莎疑惑。她在想是否需要她示範給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孩怎麼喝。
這個女孩是誰?
那道巨大的溝壑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