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雲問道:“怎麼這麼香?你買了花露了?”
善雲忙到枕頭底下,把那木匣子拿出來,一打開,果然看到琉璃瓶的蓋子松了。她無措的捧着匣子,臉上滿是懊惱的神色,默念說:“我怎麼就沒有把瓶蓋子蓋好呢。”
惠雲拿過這匣子一看,瓶子都空了,也說可惜,卻見善雲一臉快要哭的樣子,便安慰她:“别哭了,你上哪兒買的花露,我給你錢,明日再去買一瓶。”
善雲搖了搖頭。
惠雲問她:“不是買的?”
“嗯。”
“是别人送的?是那周知監送你的?”
“你别問了,二姐姐。”善雲無精打采的拿着瓶子,懊惱得直歎氣。
惠雲卻忽然明白了什麼一般,一下子就笑了:“别可惜了,好歹灑在自己房裡,這香氣也沒孝敬了别人,就當是自己用了吧。”
“那麼好的東西,給了我我都舍不得用的,就這麼全都撒了。”
“沒事,姐姐以後去了應天府,也給你買,買十瓶。”
善雲抱着盒子坐在床上,左手托盒,右手撫着木盒的側邊。“你覺得大哥哥會答應幫你去和懷德哥哥說嗎?”
惠雲在她邊上坐下來,一手擱在她的木盒子上,努了努下巴:“還找什麼大哥哥,現成的懷德哥哥就在眼前呢。找你去說不也一樣?”
“那怎麼能一樣。”張善雲抱着琉璃瓶,抿着嘴道。
惠雲嗤笑一聲,“傻子。你看不出來嗎,為什麼你懷德哥哥隻單獨送給你,卻不送給我,不送給嬌雲?就說明,你在他心裡不一般,和我們都是不一樣的。”
張善雲搖頭,“那是因為懷德哥哥不認識你們。他以前經常去高舅舅的醫館看診,我們家除了大哥哥,他隻認得我,所以這花露才隻送給了我。”
惠雲去點自家妹妹的額頭,點得善雲直往邊上逃。“你真的傻呀,知監大人,通判府的長子,那手底下辦事的人得有多妥帖。他要給人送禮,辦事的人能不打聽了對方家裡有多少女眷?打聽清楚了,難道還會故意厚此薄彼?”
善雲有點被說動了,捧着空琉璃瓶子,低下眸子一個人發愣。
這些小兒女的事情,她一點都不了解。縱然活了兩輩子,可她兩輩子母單。周懷德是那樣想的嗎?
卻有一件事她與張惠雲都不知道。
在她們吃席的時候,嬌雲一個人悄悄地潛進了她們的房間,看到她枕頭底下的花露時,嬌雲悄悄擰開了花露的蓋子。
*
過了不多日,寒食節便到了。
這幾日楊學之每天都到醫館裡和張善雲一起看診。有時候善雲跟着高淑英一同上門看診,楊學之便留在醫館裡接診。這個遠道而來的客人,反像自家醫館請來的坐堂大夫一般了。
嬌雲勸說着楊學之:“表哥,你真的不與我一起去買祭奠用的物品了嗎?集市上還有賣乳酪、乳餅的呢。”而他卻不為所動,坐在案邊随手翻着醫書,隻說:“表妹去吧,姨母和三妹妹剛剛出診回來,一定疲累不堪,讓她們歇息歇息,我要幫忙接診。”
嬌雲還在勸,伸手去搖他的手臂:“去嘛,表哥,舅舅在呢,不差你一個。”
這時,善雲放好了看診箱子,從裡間走出來,問楊學之說:“楊二哥哥真的不一起去嗎?那我們先去采買了,母親也讓我和二姐姐、堂姐一起去買些祭品,後日要去祭拜爹爹和二叔叔。”
楊學之猛地擡起頭:“三妹妹也去嗎?”
張嬌雲也問:“你也要去?”
張善雲已經走到了門口,回頭看着這表兄妹倆回話道:“每年寒食節我們都要出去采買的,江甯的寒食節雖然不比應天府,不過也挺熱鬧。今年我姨母家的表姐和表哥也要一起來,說是要買後日去郊遊的吃食。”
嬌雲放開楊學之的手,站直了說:“咦,你大表哥也要一起來嗎?往年他從來不參與的,今年怎麼這麼好的興緻。這個人木讷無趣得很,叫他給我提東西我都嫌他呆。”
善雲道:“可能是姨母給他安排了差事吧。”
楊學之按下醫書,故作思慮地說道:“既然如此,若要讓三妹妹的大表哥一人幫忙提重物,我有些于心不忍。還是一同去吧,表妹們買了東西,我也能幫着分擔着拿些。”
嬌雲開心極了:“那太好了,表哥!”
這時,張惠雲也到了醫館裡來,穿着一身桃紅色的新衣衫。她見到自己妹妹和堂妹,一個盛裝打扮,一個仍穿着去年自己給的那身舊衣衫,連忙拉過了善雲到自己跟前,低聲說:“今天這樣的日子,大家都打扮的這樣光鮮,你怎麼不穿我上次給你那件新衣服?”
“我早上要去看診,穿那衣服,不方便。”張善雲說。
“你就不怕等會兒路上不小心遇到你懷德哥哥?”
“懷德哥哥不會自己上街買祭品,他家裡有那麼多小厮和女使呢。”善雲掙脫開來說:“快走吧,去晚了買不到新鮮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