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雲站起來說:“我去開門,應該是大哥哥回來了。”
本來沈麗貞說一起去,隻是那邊高嬸嬸也聽見了,說:“嬌娘陪着一起去吧,怎麼能讓客人幫着去開門。”張嬌雲隻好站起來,不甘不願地和張善雲一起走到院子裡。
善雲打開門,隻見常聽帶着一個小厮,各提着一個木提籃站在外面。
常聽作揖道:“三姑娘,大郎與我家公子一道吃飯喝酒去了,吩咐我來家裡說一聲,說今晚不用備他的飯了。”
善雲點點頭,“好,我知道了,我去和我大嫂說。”
常聽從盒子裡取出那個清漆的木盒子,單獨遞給張善雲。“公子從應天府給家裡的老夫人、嬸嬸、大娘子還有哥兒姐兒們都買了一些禮物,讓我給送來。這木盒子是公子單獨給三姑娘買的,說是應天府的小娘子們都喜歡的物件兒,希望能博三姑娘一笑。”
兩人将兩個木提籃各自遞給兩姐妹。
善雲接過了提籃,對常聽說:“替我多謝懷德哥哥。我大哥哥今晚也勞煩你多照顧。”
“三姑娘莫要客氣。外邊有風,姑娘快進屋吧。我也先回了。”
“嗯,常聽哥哥慢走。”
雙方相互告辭,善雲和嬌雲一起走回屋。
嬌雲掀開蓋巾,隻見籃子裡放了許多盒阿膠、人參,想是家裡的男女各有一份。
她知道那些都珍貴的補品,竟然一下子送來這麼多。她雙手攪着提籃的提手,有些别扭地問:“那個懷德哥哥是誰?怎麼還單獨給你禮物。”
“是和大哥哥一起考上秀才的同期好友。”
嬌雲吸了吸鼻子,問:“就是先前在醫館裡那一位嗎?”
“對,就是他。”
“看着通身貴氣,竟然會和大哥哥是好友。”
善雲停下來,認真的看着嬌雲:“堂姐,你讨厭我就罷了,但我大哥哥是讀書人,将來要封侯拜相的,怎麼就不能有個體面的至交好友了?”
嬌雲闆起了臉說:“知道了,走吧。”
兩人一同進屋,将提籃放在牆邊上。
善雲拿着木盒子跑進自己房間,打開來一看,裡頭放着一個極為精巧的琉璃彩瓶,是當下年輕姑娘中間頂流行的鮮花花露。擰開蓋子,一陣清香撲面而來。
她連忙将它蓋上,心中竊喜,将瓶子又裝進匣子裡,藏在了枕頭底下。
*
此刻,就在江甯府最有名的大酒館五閑樓裡,周正則與張升照坐在二樓的臨窗雅間對飲。
桌上擺着餐前暖胃的大骨湯、黃魚羹,幾個紅漆的木碟子裡裝着橘紅糕、玉屑糕、甘露餅、薄荷蜜等一些蜜煎果子。
二人的熱菜還未上桌,卻已經就着果子蜜煎,各自喝了兩杯熱熱的枸杞酒了。
張升照極為高興,這是他好長一段時間來,壓抑的生活裡少有的輕松時刻。“懷德,這一杯我要敬你。恭賀你升任應天府知監,祝你仕途順遂,屢創豐功!”張升照飲下杯中酒,辣得他連忙吃了一個薄荷蜜。“好久不像今日這麼開懷了。”
周懷德笑着,也飲下自己杯中的熱酒,說:“你三妹妹說你平日滴酒不沾,今日一見,若非我熟知你的品性,倒要以為是三妹妹在诓我了。”
他拿起酒壺又為張升照續上,說道:
“我剛才和你說的,去應天府書院的事,你好好考量。書院的範大人(注:當時範仲淹主持應天府書院,此範大人即指範仲淹)是一位了不起的學究,也是我的授業恩師。我與老師說起過你,你才華橫溢,心中又有抱負,若能得到老師的指點,定能為社稷效力,也不負你這麼多年寒窗。”
張升照沒有立即拿起酒杯,而是将手停在杯上,略顯遲疑。“懷德,你此番為我籌謀,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是,我也有自己的顧慮。需要再想想。”
周懷德拿起筷子,并未夾菜,看着友人說:“如果是關于求學的費用,你不必操心。景佑二年時,官家已經下旨,将應天府書院改為府學,官府撥了學田十頃給書院,學田的收成完全足夠負擔,學生不必再支付任何費用,餐食也無須自行承擔,都由學院提供了。”
張升照的手指反反複複在酒杯上輕彈,最後還是無力地垂至身側,“我這些年,依賴家母和妹妹供養,若是我忽然說要去應天府求學,她們……不知道她們會作何反應。”
周懷德道:“你要是顧慮家中妻女和母親,其實可以帶着她們一同搬去應天府。我在宋州原有一套兩進的院子,雖然不大,但也清新舒适,現在我搬到官家禦賜的院子去住了,我那院子空着,正缺人幫忙照看。”
他放下筷子,語氣迫切:“大嫂與老夫人正好一同搬去我那裡住,三妹妹她們也能住得下,房間管夠。家中還有幾個女使,我還想請大嫂幫忙,一應調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