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有意思了。
喜婆身後跟着兩排吹吹打打的樂人,也是穿着紫色的上裝,翠綠色的綢布褲子,也格外喜慶。
張善雲挪開楊學之的肩膀,給自己擠出個空位置來,“學之哥哥,不要擋着我。這些吹吹打打的樂人都是我嬸嬸花錢請來的,我要是沒看着,這不白花了我嬸嬸的錢嗎!”
“好,你看。”楊學之語氣寵溺地讓出一個位子來,讓善雲站到他前頭。
隊伍熱熱鬧鬧地,這就把迎親的轎子送到了張家的小院門口。
穿着喜服、遮着金絲繡扇的新娘子被張升煦攙下轎子。
喜婆扯着嗓子喊道:“新媳婦過火盆兒咯!”
兩個懂事又漂亮的小孩走在一對新人前面,邊走邊往半空中撒幹桂圓和幹棗子,寓意早生貴子的好兆頭。
看完熱鬧的儀式,張善雲和張嬌雲、楊學之他們坐到桌子邊上吃席。
這一桌都是他們這一輩的兄弟姐妹們,還有高舅舅家的大哥兒和二姐兒,還有沈麗貞、沈福廣,還有大哥張升照的女兒張順玉。空着兩個座位,分别留給大嫂嫂和張惠雲。
隔壁的幾個媽媽和嬸嬸都在他們家幫忙,端茶的、遞菜的,滿院都是忙碌又快樂的中年女人,她們幫着擺滿了院子裡頭好幾個桌子,就跟自家辦喜事一樣熱情招呼客人多吃多喝。
張惠雲在廚房裡掌勺,大嫂王巧平在幫她打下手,給她洗菜切配。
張善雲一邊吃,一邊記着給二姐的碗裡夾些菜,留着等她來了吃。小小的順姐兒也學這樣,給自己娘親碗裡夾着菜。
飯菜香夾着小孩子們吱吱喳喳的吵鬧聲,整個張家院子圍繞在一片忙碌和欣喜之中。
直到後一刻,短暫而虛榮的假象忽然被打破——外面來了一群走南闖北的手藝人。他們沒有帶着禮品禮錢,卻吵吵嚷嚷呼呼呵呵,與這樣和諧的氣氛格格不入。
打頭的是那桃三娘,以及身懷六甲的柳娘。
張善雲和張嬌雲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楊學之站起來說:“三妹妹,你别出來,躲好!”
然後他和高舅舅跑出院子,将那一群來者不善的手藝人攔在了門外。
李娘子家的新親戚們也來吃酒了,一個個不知所雲的看向院子外面。李娘子和她的爹娘并幾個姨母都坐在主桌,還有張升煦,這一桌子人一下子臉都白了。
外頭的人大喊:“新郎官搞大了我家清白姑娘的肚子,今天還有臉在這讨新嫁娘?不給一個說法,我們是不會走的!”
這一夥兒人有幾個手裡還抄着家夥,一看就來者不善。
楊學之沉聲質問:“三娘子拿了我們的銀子,不是都說好了嗎,怎麼忽然來鬧這一出?”
桃三娘仍是那日花紅柳綠的打扮,歪着身子提高嗓子說:“郎君,你們給的錢,不夠我們給柳娘請大夫接生的呀。這不,隻好在酒席上來找親家公再要一些銀錢了。”
“你們這是得寸進尺了!”高舅舅沖在前面,伸手指着眼前一群人:“哪來的道理,這青天白日的,還有沒有王法!那天是你親手畫的押,簽的契約書,你現在倒想來抵賴?”
楊學之看向柳娘,見柳娘低着頭,不敢看他。
他走近柳娘一點,放緩語氣說:“柳娘,你不要被你姨母所脅迫,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和肚子裡的孩子,你這樣跟着他們吵吵鬧鬧,對孩子有危險。”
柳娘聽了,卻隻哭着搖頭,恐懼地看了一眼桃三娘,再連忙低下頭。顯而易見,她是被自己的姨母還有這一衆人脅迫,被架過來當刀子使的。
沈表哥這時也跑出門來,拿出他在衙門當差的派頭,厲聲喝到:“怎麼回事,吵吵嚷嚷的,一個個都想去蹲牢子嗎!”
桃三娘翹起蘭花指擋在嘴前,扭捏着嗓子說:“郎君好兇啊,我好害怕。”
沈福廣不吃她這一套,“這樣的好日子,看不出來别人家有要事在忙嗎!這種時候來搗亂,真當江甯府衙門都是吃素的不成了!”
桃三娘卻沒有理會沈福廣,擠眉弄眼地往院子裡瞧。
未瞧見張升煦以及李家人出來,她便大喊道:“張家郎君為非作歹啊,糟蹋了姑娘家的清白身子不肯認了啊!”
喊得街坊鄰裡都聽到了,張家院裡裡面的人終于忍不住,都沖出來了。
張惠雲從人群中扒拉開來,跑在最前面來。
她後頭跟着張善雲。
高嬸嬸和張嬌雲都在安撫李家人,不住地道歉。李家的主母本來要出來找挑事的人評理,卻見女兒氣的坐在位子上直哭,所以留下來陪着女兒。
桃三娘見到人多了,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得意地挂上笑臉:“今天這場喜酒,我們還就是喝定了。不管你們歡不歡迎,我和柳娘今天是不會走的。”
張惠雲走到桃三娘面前站定,冷靜問道:“三娘子,你想怎麼樣?有話不妨直說。”
“好,我最喜歡的就是娘子這樣的爽快人。”桃三娘側過頭,斜看了她一眼,“今天你們再給我五十兩銀子的看大夫錢,這事就這麼算了,我們兄弟幾個馬上就走。否則,那就大家夥兒一起喝杯喜酒了!”
沈表哥凜聲呵斥:“哪裡有五十兩銀子給你,你這個婆娘瘋了麼!”
張善雲被幾個哥哥姐姐護在後面,但她卻第一個發現柳娘不對,立刻喊道:“你們看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