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聽給他使了個眼色,然後對車夫說:“去衙門吧,公子今日休假,定是想和張大人一同用午飯。”
周懷德說:“遠瞻白日裡很忙,别去煩他了,去五閑樓吧,喝一杯枸杞酒。”
常聽問道:“雖說快要入秋了,卻仍十分悶熱,公子此時喝枸杞酒,豈不更添煩熱?”
忠言打斷了他:“公子現下喝什麼酒都是苦酒,你就别勸了。”
周懷德忽然笑了,說:“她過得很好,我現在很高興,怎麼會是苦酒呢?”
忠言有些心疼自己主人,不禁說:“公子這樣自苦,我看了難受。公子把自己的鋪子給了三姑娘,又花了大價錢親自給三姑娘買了人,公子為三姑娘做了這麼多卻不肯告訴她,公子現在是要放棄三姑娘了嗎?”
常聽向他直搖頭,示意忠言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周懷德卻說得輕松:“不放棄,卻也不一定非要去争取。我想要的是她過得好,這份好從哪裡來,是誰給的,抑或是她自己尋得的,對我來說有何異呢?”
忠言說:“公子如果真這樣想,今天又怎麼連大郎都不敢見一面了?”
“也許是人心裡總有一份怯懦,怎麼掩蓋都掩蓋不了。不如就矢口否認了吧,倒也能做個背後君子。”
周懷德失落盡顯,垂下的眼睫毛在臉上留下長長的陰影。
*
二日之後,應天府白雲寺外。
因是十五,早市開的格外早,天剛蒙蒙亮,就有商戶帶着五彩的綢子拉攤位了。
張善雲和楊學之抵達白雲寺的時候尚可算早,可是白雲寺外的攤子上,早已經人裡人外圍了三層了。
善雲原以為隻是賣些吃食物品、玩樂衣飾,卻想不到還有兜售飛禽活物、日常用品,甚至還有賣家具桌椅的。她第一次逛這樣的集市,覺得很有趣,不由和身邊的女使問禅說:“以前隻知道集市上有各種販賣物品的商人,想不到白雲寺竟是把所有的集市都聚到一塊了。”
楊學之說:“應天府的這些還不算,若是在東京府的大相國寺,還有賣名貴書畫、奇珍異寶、昂貴藥材的,别說平頭百姓愛去,就連文人高官都愛去光顧,還有人在相國寺外題字的呢。”
張善雲邊看邊說:“本是為了參觀《圖經》的石刻來的,想不到還有集市。可以給二姐姐買一套梳妝台去,剛好我還在想哪裡可以買呢。”
“二姐姐的好日子定了嗎?”
“嗯,許姐夫已經來和娘商議過,打算等大嫂順利生産之後,再過兩個月。”
“那也快了呢,大嫂嫂算算日子,也就一個多月了。”
“是呀,所以二姐姐的東西我也得趕緊幫忙一起準備着。除了桌椅,我還想給她買些緞子去做被面。”
“那我們邊走邊看,看到好的就選些。”
白雲寺很大,卻仍被圍得熱熱鬧鬧的,二人走了一圈,發現後廊竟然還有許多術士在擺攤看相算卦。
楊學之問道:“三妹妹要求一卦嗎?”
善雲轉了眼看一圈,搖了搖頭。“我沒什麼可求的。學之哥哥要算一卦功名嗎?”
“我不算,我無心追求功名,又不及大哥的醫術能入翰林太醫院。我就想一輩子開藥鋪,也算是懸壺濟世了。”楊學之說完,忽然歪頭看着一個算卦的攤子,和善雲說:“三妹妹,你看那人,是不是表妹?”
張善雲循着方向一看,還真是張嬌雲,與一名年輕郎君一起,正蹲着聽術士解卦。
她問楊學之:“我們要裝作沒看到嗎?還是去打個招呼?”
那邊的張嬌雲不知怎麼,忽然福至心靈地往她們的方向一看。這一看,嬌雲吓得一個趔趄,忽然摔在了地上,嘴裡直念:“我的天,閻王爺來了。”
她背後的呂三郎忙扶住她。
嬌雲連忙推開他人,站起來撸平衣裙上的皺,尴尬地朝她們這裡笑說:“表哥,善娘,你們怎麼也來了?”
張嬌雲身後的人也看向這邊。善雲和楊學之走到他們站着的攤前,見到那人有些面熟,确是那日在周家的春宴上遇到的呂三郎。
張善雲看着他說:“堂姐,他是,呂家三郎?”
對方點頭招呼道:“三姑娘沒有認錯,我是呂義倫。”他又向楊學之拱手作揖:“在下呂頌,字義倫,家中排行第三。”
楊學之作揖向他回禮:“呂兄,我名楊彙,字學之,家中排行第二。”
呂義倫大大方方道:“早就聽說過楊二郎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一表人才,品味不俗。”
“呂兄謬贊。”楊學之看向張嬌雲:“表妹,你今日到白雲寺來,姨母可知道?”
張嬌雲像是考試作弊被夫子抓包一般,緊張得很,連連解釋:“表哥,是這樣啊,我堂姐不是剛議親麼,母親教我為堂姐備一份禮,所以今天來這裡買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