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惠雲驚道:“高家表姨知道這事?她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想把侄女也塞給二郎?”
“也許是,也許也不是。表姨眼裡,我和孫姑娘也許就沒什麼區别,不過都是從外地來投奔的遠房親戚而已。若非他們收留,我在楊家的醫館裡尋了一份差事,不也和孫姑娘一樣嗎?”
惠雲抓住自己妹妹的手道:“善娘,你怎麼這樣想!我們是跟着大哥升遷才來的應天府,和她家孫丹珠完全不一樣!而且你有自己的醫鋪,你不需要靠他家收留。”
二人進了屋,張惠雲忽然福至心靈一般問:“善娘,你是不是心裡還想着周大人?”
張善雲低下了頭,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惠雲問得很急:“所以你對楊家二郎這事上不那麼關心,孫姑娘來了,你也不生氣?你老實告訴我,你和周大人還有聯系嗎?”
“沒有,真的沒有,二姐姐。懷德哥哥去了東京之後,隻來了一封信說已經安頓好,還是大哥回的,從那以後就沒有再來過信了。”
張惠雲道:“不論如何,周大人去了東京,他沒有任何表示,總不能拖着你一直等着。現在你也和楊家議了親了,過去的就當沒有發生過吧。”
“我知道,是我自己在一頭熱,我不會多想了。”張善雲坐在桌邊的椅子上,雙手托腮:“二姐姐,你以前說,要和我在一處經營鋪子,還作數嗎?”
“當然。”
“二姐姐,我想把養顔醫鋪邊上那個鋪面給盤下來,自己經營一家醫館。”
張惠雲坐下來問:“真的?你攢夠錢了?還是你打算用周大人給你那些錢?”
善雲把鬓邊的碎發攬到耳後,說道:“醫鋪裡掙的錢夠我盤下一個鋪子了。以前懷德哥哥給我的那些壓歲錢、零花錢,我都沒怎麼用,一直在秦先生那裡存着,這筆錢我想留着,等哪天萬不得已了再用。”
“好,姐姐給你出五十兩,支持你開醫館。”
“不用,二姐姐,我有錢。”
這時,女使紫藤給兩人端了早飯來,說道:“姑娘,二姑娘,再用些早飯吧。”
惠雲給善雲布了碗筷,叫她再吃些。又說:“錢的事你就别跟我争了,我給你存了一份嫁妝,将來本就是要給你的,隻不過提前拿出一部分來先給你用了,遲早都是你的。倒是你,孫家表妹那事,你打算怎麼辦?不和楊家哥兒說了?”
善雲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學之哥哥其實一直都是拒絕孫姑娘的,高家表姨那裡我們也沒資格去說。走一步算一步吧。”
惠雲架着筷子沒有開始吃,“今天孫姑娘那架勢,可不像是甘願做個良妾的。要是以後她真的也過了門,想把你給擠掉,做正頭大娘子,你到時候打算再怎樣自處?”
“我沒想過,現在似乎也容不得我細想了。女子過了二十若是不議親許人家,父兄就要被說閑話,大哥哥的前程就要受影響。”
善雲拿起一個環餅,炸的酥脆可口,咬下去嘎嘣脆的聲音。
旁邊的紫藤看自家姑娘心情不好,便給她布菜,勸說道:“姑娘别多想,楊家二郎是好人,一定會對姑娘好的。”
張惠雲吃的是雞絲面,吃了一口,她放下筷子:“嫁人千萬不能隻看對方的表面,要看他們的内裡。人前拿捏着寬容體貼,背地裡卻對親近的家人用難以言說的惡意,這樣的人家,絕對不能嫁。這件事若是楊家不處理好,我倒覺得應該再考慮考慮了。”
“為什麼,二姐姐?”
“當年姐姐嫁人的時候,想的也和你一樣,到了歲數不嫁人要影響哥哥的仕途。總是要嫁人生子的,嫁給誰不是嫁呢?他待我挺好,就是他了吧,這就稀裡糊塗地應了。”
惠雲輕輕歎了口氣,“隻看到了表面,沒有看到内裡,所以最後走到了和離這一步。”
“但我有什麼辦法呢?沒過門之前,誰知道他會人前溫良恭儉,人後就變了臉。”張惠雲吸了一口面,細細的嚼了吞下去,然後說:“沒有遇到事的時候,對你好還是不好其實看不出來,要看他在自家親戚面前,是否一直是護着你的。隻有這樣,我才放心将你托付與他。”
善雲道:“二姐姐,今天是第一次聽你主動提起和離的事。你不必為了安慰我,去回憶這些讓你難受的事。”
“傻瓜,你想什麼呢。”惠雲笑起來,“其實我遠沒有你想象的這麼難受,反而覺得很輕快。他不喜歡我了,我也就不喜歡他了呗。和離對我而言,反倒是一種解脫,我終于不用再供養他們一家了。看清他非良人,及時止損,不也是女子該有的智慧麼?”
善雲聽着覺得有道理,于是兩姐妹開始吃早飯。
吃罷早飯,張善雲難得睡了個回籠覺,打算在家吃過午飯,下午再到醫館去。不過剛起,女使就來報說:楊學之來了,在外面花園的亭子裡等了快半個時辰了。
“糊塗,怎麼不來告訴我,平白讓人這樣等着。”善雲連忙穿好鞋襪,一邊說問禅一邊往外走。
問禅嘟囔着解釋:“是楊家二哥兒不讓我來和姑娘說,就說自己等姑娘起。”
“外面這麼冷,怎麼不讓學之哥哥進屋裡等,花園裡凍死個人了。”
問禅答得委屈:“我說了,楊二哥兒就不肯進。”
善雲走到花園裡時,楊學之坐在亭子裡,俊疏立在一旁服侍。見她來了,楊學之立刻站起身來,含笑打招呼。
見到楊學之凍得鼻子也紅了,張善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學之哥哥,外面冷,到裡頭坐吧。”
“我不冷,三妹妹。我來就是有句話想和你說。”楊學之說的急切,有幾個字竟有些結巴。“三妹妹,孫表妹的事我知道了,是我不好。我早上立刻回家與母親說了,并且為孫表妹和姑母買了回老家的船票,下午就讓人把她們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