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們冒雨去了觀察站——比起去基地的路,觀察站還是要近上不少。
盡管何舟澤的外套濕得能瀝出一桶水。
“我們好像和雨天格外有緣。”何舟澤甩甩頭發上的水,說道。
喬之擡頭,見何舟澤又成了一副落湯雞的模樣。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衣角不住地淌着水。
兩人看着對方狼狽的樣子,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喬之找出一盒抽紙,遞給何舟澤:“這裡是我平時觀察海豚的工作站,隻能滿足一些基本的生活需求。”
何舟澤靠在門邊,環視一周。
這個地方有配套的桌椅,桌上擺着幾台監視器,旁邊随意放着一沓白紙;一側的櫃子門半開着,裡面堆了些雜物;最邊上甚至還有一張簡易的折疊床。
——這對兩個避雨的人來說,完全足夠了。
他一邊擦着臉上的雨水,一邊還有心情開玩笑:“你這漏雨嗎?”
“不會,這不是茅草屋。”喬之指了指水泥築成的天花闆。
何舟澤笑了聲,問道:“你這幾天有在這兒看到海豚嗎?”
喬之搖搖頭,遺憾道:“沒有。我檢查了監視器,也沒有捕捉到相關的影像。”
“科研……果然還是辛苦。”
喬之不置可否。
有時她覺得做研究除了天賦、努力外,運氣也是相當重要的一部分。
突然間,她打了個寒戰。
她上午來的時候帶了一張薄毯,此刻正放在折疊床上。
喬之用紙巾吸了吸身上的雨水,半幹後裹起了薄毯。
她打了個噴嚏,說道:“我有一點冷,可能沒辦法把毯子給你了。”
“我沒關系,你小心感冒。”
何舟澤又四處找了找,發現了一箱礦泉水和一個熱水壺。他擔心喬之淋雨會生病,趕緊燒了壺熱水。
“如果雨一直不停的話,我們就在這兒先将就一晚吧。”他又翻出了一袋壓縮餅幹,沖喬之搖了搖手上的袋子,“這裡有一些壓縮餅幹,還沒過期。你要吃一點嗎?”
喬之搖搖頭,她突然感覺有一些困倦。
何舟澤借走了她的手機,給小王打了個電話。
“……手機沒電了……我沒事,我現在和喬老師在一個觀察站裡躲雨……”
“沒事……不用擔心,這邊有基本物資。等雨停了,我們自己回去……”
“你們還好嗎……”
喬之斷斷續續地聽見何舟澤打電話的聲音,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朦胧間她聽到有人叫她“喬喬”,還聽到了關燈的咔嚓聲。
.
她夢到了本科時的事情。
夢裡她和樂隊幾人在姚朔家複習複變函數的期末考。學習行進到後半段,姚朔突然神秘兮兮地抱了個瓶子走進房間。
姚朔扯着誇張的語調,獻寶般将瓶子推到了桌上:“這是我爸的珍藏好酒。朋友們,咱們要不要來點?”
這種事,顔叙自然是不會錯過,他當即将杯子裡的水一飲而盡,将水杯往桌上重重一砸,道:“必須!快給我滿上。”
“大一小朋友不能喝酒。”夏安語一邊數落着顔叙,一邊也将自己的水杯遞上,“但大二的學姐可以!”
姚朔給一圈的人都倒了一杯,最後連喬之都沒有幸免。
她不太會喝酒,更何況這瓶酒既是好酒,也是烈酒。沒兩口她就感覺頭暈,其他幾人也是如此。
“喬喬、喬喬。”何舟澤靠在她身上,想要抱她。
在旁人面前他們倆很少有親密舉動,喬之這會兒也習慣性地推開了他。
何舟澤湊在她的耳邊,小聲地說:“抱抱我。”
每個字都落在了她的耳垂上,她敏感極了。
何舟澤還在一個勁兒地說,好像在撒嬌:“抱抱我。”
喬之心想,他一定是醉了。
她知道和酒鬼毫無道理可言,于是任由他環抱着她。何舟澤的頭靠在了她的肩上,柔軟的頭發蹭得她臉頰有些癢。
她想,她大概也醉了,所以任憑何舟澤擺布。
困倦中她聽見有人叫她:“喬喬,喝點水。”
于是她聽話地張嘴喝水。
而後她又聽見有人說:“喬喬,這樣睡不舒服,你擡頭枕這個靠枕。”
于是她聽話地由對方輕輕托起熟睡的腦袋。
“喬喬。”
“喬喬。”
“喬喬。”
喬之很奇怪,何舟澤明明也醉了,為什麼還能精準地照顧到她的每一個需求?
.
雨幾乎要下一整夜。
午夜時分,喬之醒來時,屋外細碎的雨聲已經停息。
今晚是十五滿月,這會兒月光竟然能透過窗戶照進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
夢中的一聲聲“喬喬”似乎還在耳畔回響,她借着月光看了一圈屋内,卻沒看見何舟澤。
“……何舟澤?”她開口喚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
久久無人回應。
喬之從折疊床上起來,摸索着開了燈。
她被明亮的燈光晃得刺眼,待恢複視力後才發現,偌大的房間裡隻有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