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之已經想不起來最後是怎麼回的家。返程途中兩個人各自懷着複雜心緒,卻都強忍着沒說話。
她隻記得自己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如釋重負。心被撕扯着,讓她喘不過氣。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她深深墜入夢境,隐約間好像又聽見了爆裂的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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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忘記介紹自己了,我叫何舟澤。獨木舟的舟,光澤的澤。你呢?”男生無比自然地從喬之手中接過傘柄。
他的手骨節分明,白皙的皮膚被黑色傘柄襯得發光。
何舟澤的個子很高,但細心地将傘壓到了最低,盡可能照顧到喬之。
“喬之。”喬之正僵硬地挪動着步子。
傘下的空間畢竟有限,但兩人素不相識,她隻能時刻小心地保持一個妥當的距離。好在何舟澤很懂禮數,兩人之間隔了一拳的距離,沒讓喬之太尴尬。
“我記住了。”何舟澤鄭重道。
喬之心想,記不住也沒關系,反正以後也不會有交集。
雨噼裡啪啦得下着,目光所及皆是各色的雨傘,在雨幕中消失又重現。
兩人不約而同地邁開步子,一起跨過了腳下那個不小的水窪。
何舟澤又開口道:“今天還好碰到了你。我正準備去面試音樂社,你有什麼感興趣的社團嗎?”
語氣熟稔地好像他們是多年舊友。
“還沒想好。”喬之的眉眼微垂,專注着在腳邊飛濺起的雨水。
這兩天她陸陸續續收到了不少社團組織的宣傳海報,她的幾位室友興奮地比對着各家社團的情況,但她卻對大多活動沒什麼興趣。
何舟澤真誠建議道:“要不考慮考慮我們音樂社?”
聽起來仿佛他已經是其中一員。
喬之委婉道:“……你不是正要去面試?”
何舟澤一臉自信道:“他們肯定不會錯過我的!”
男生的語調飛揚,帶着無所畏懼的自信,讓人也忍不住相信他的确有這樣的能力。
喬之忍不住揚了揚嘴角:“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了。”
教學樓離小劇場不算很遠,繞過圖書館,再過一道橋便到了。
何舟澤将傘遞還給喬之,一個大步邁進了屋檐下。
他轉過身朝喬之揮着手喊道:“今天太謝謝你了!有機會我請你喝奶茶!”
喬之這才發現他的左半邊手臂挂着許多道雨滴,短袖也些微被打濕了。
她站在傘下,微微颔首:“沒關系。祝你順利。”
那天的大暴雨仿佛隻是新學期的一個小插曲,而後幾天都是陽光明媚的大晴天。
江臨大學學風自由,學生自主選課的權利。不過像微積分這樣基礎必修課,教務系統通常會提前安排好,以免有人選不上課。
喬之和三位室友不在一個課程班,雖然可以改選,但她這個課程班的授課老師風評不錯,索性便不換了。她的室友們倒是想換到高分老師,可惜名額已滿。
喬之在教學樓門口與室友們分别,獨自走進自己的教室,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她打開課本。這是本學期第二節課,今天大概率會繼續講幾類不同的求極限方法。
“好巧!我們又見面了。”有人向她靠近。
喬之擡頭,看見何舟澤正單肩背着書包準備坐過來。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微卷的頭發有幾根不安分地翹着,倒是讓他那乍一眼看不夠平易近人的氣質緩和了下來。
喬之收了收自己的東西,為他挪出了更多空間。
何舟澤看起來心情很好,他告訴喬之自己已經通過了音樂社的面試,課前還順道加了她的微信。
何舟澤似乎也和自己的同學分在了不同的課程班,于是喬之常常會在課前收到一條看上去十萬火急的消息:【麻煩幫我占個座!十分感謝!!】
周三的微積分是早八課,喬之向來起床早,習慣早早到教室。順手占個座不是什麼麻煩事,因此她也沒有拒絕。再者,何舟澤的确是個很有趣的人,即便偶爾說幾句話,也會染上他帶來的好心情。
一來二去,兩人也漸漸熟悉了起來。
某天下課,何舟澤在座位上坐了半晌沒動,猶豫許久才開口道:“你待會兒有事嗎?”
這一天喬之正好沒有晚課,她搖搖頭問:“沒,怎麼了?”
男生的臉上難得出現糾結的神色,他問:“我還沒謝謝你總幫我占座,還有開學那次借我傘。今晚我請你吃頓飯吧!銀泰正好開了一家新餐廳,我朋友說還不錯。”
喬之收着自己的書包,頭也沒擡道:“沒事,不用破費了。”
她拿起書包準備起身。
何舟澤按住了她的書包,又是那副讓人拒絕不了的模樣:“不破費。我也不想一直欠人情。”
喬之見他似乎也沒别的意思,想了想便也答應了。
兩人并肩走下樓,一路上何舟澤碰見不少熟人,喬之眼見着他和誰都能說上兩句,在形形色色的人群裡遊刃有餘。
照何舟澤這樣的性格,其實他早該在他們的微積分班裡混熟了,用不着她幫忙占座。
他們一起走進了教學樓架空層的車庫裡,車庫中密密麻麻地停放着各式各樣的自行車和電瓶車,開鎖聲、啟動聲在燥熱的空氣裡揉作一團。進出車庫的路上人來人往。
何舟澤這才想起來問喬之:“你騎車了嗎?”
喬之搖搖頭:“沒。”
她的自行車前些天碰上釘子漏氣了,還沒來得及補胎。
何舟澤搖了搖手裡的車鑰匙,對着不遠處按了一下,那邊便響起了“滴滴”兩聲開鎖聲。
他道:“那我騎車帶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