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仿佛隻是一個小插曲。
何舟澤沒有和喬之透露過半分,但他的行程肉眼可見得繁忙起來。整個寒假,他們都沒有見面。
大四下學期開學後一個月,課題組組織了一次野外實驗,需要采集近海的水樣和浮遊生物标本。
喬之早就完成了全部的課程修讀,申請的事情也已告一段落,如今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錄取結果和完成畢業論文。因此,組裡外出采樣也一并叫上了她。
采樣的地點在鄰市附近的海域。
喬之是第一次出野外,所以組裡把采集表面海水的任務交給了她。
這一項工作并不是這一次外出的重點,操作很簡單,隻需要将玻璃采水器投入水中,控制好深度的情況下取到海水拉回即可。但因為采樣的海域常年受天氣影響,即便是近海,風浪也并不小。
翻動的海浪會影響采集效果和回收難度,所以喬之适應了整整一天才逐漸上手。
野外工作持續了三天,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
直到最後一天,意外發生了。
那一天是陰天,海上有風,撲騰的浪花給所有組别的采集工作都增加了難度。
喬之在船尾的甲闆上準備采集最後一組水樣,卻不知怎麼地打了個趔趄,手中的繩索險些脫手。采集器灌滿了海水後漸漸沉入了海中,并随着波浪飄遠了。喬之急忙抓緊了回收繩,但一股巨大的拉力扯着她的手,讓她一時用不上勁。
忽然間,别處一艘小漁船往這個方向擠來,他們所在的這艘船為了避讓,急地轉了個彎,連帶着船上的人也跟着晃蕩。
喬之隻感覺自己一時踩空,下一秒就被帶入了冰冷的海水中。
初春的海水依舊是刺骨得涼,凍得她全身不得動彈。喬之猛地灌入了一大口海水,視野被海浪打得破碎。
隐約間,她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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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喬之睜眼醒來時,首先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闆,空氣裡彌漫着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
想到昏迷之前幾乎入肺的鹹澀海水,她下意識地咳了兩聲,驚動了身邊的人。
“師妹,你醒了!”陪在一側的是實驗室的師姐,她驚喜地起身按了按床頭的呼叫鈴,“我叫一下醫生。”
喬之的喉嚨幹澀得發疼,她啞着嗓子問:“我躺了多久?”
師姐倒了杯水,扶她坐起來:“差不多半天。”
喬之轉頭看了看窗外,天空已是墨色。
師姐打開手機,像是給誰發了個消息:“他們剛出去吃晚飯,我現在馬上跟吳老師說一聲。”
說完她又小心地補充了一句:“你外婆下午的時候也知道你落水住院了,不過她老人家腿腳不便,可能一時趕不過來……”
他們現在還在鄰市,讓外婆一個年逾七十的老人從江臨趕過來,着實是有些為難。
這時醫生也走進了病房,他檢查了幾項身體指标,囑咐道:“目前看,身體沒什麼大問題了。今天留院觀察一晚,有什麼問題及時呼叫。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多休養幾天就可以了。”
喬之點點頭應下。
接着醫生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後便走了。
師姐慶幸道:“你吓死我們了,還好沒出什麼事。你放心,今晚我可以留下來陪護。”
喬之颔首道謝。
師姐忽然想起了什麼,從抽屜裡翻出喬之的手機,遞給她道:“你給家人報個平安吧,免得他們今晚擔心。”
喬之接過手機後,師姐貼心地找了借口出門避嫌。
喬之給外婆打了個電話,老太太雖然嘴上沒說,但喬之聽出了她語氣裡的擔心。
“我沒什麼事,就是嗆了幾口水……當時穿着救生衣呢……”她避重就輕地安慰了幾句,安撫了好一會兒。
快挂的時候,外婆說了句:“你給你媽也打個電話吧,我剛和她說了這件事,她也很擔心。”
喬之垂眸,沉默了片刻,應了聲:“好。”
她和喬希通常隻有逢年過節會寒暄幾句。盡管對方這幾年似乎遲來地覺醒了母愛,但母女之間畢竟分隔多年,彼此依舊生分。
喬之有時也能理解,畢竟喬希早就有自己的生活,而她隻是她多年前一個錯誤的注腳。
她們之間有太多談不攏的話題,所以喬之情願不要聯系。
喬之盯着自動熄屏的手機,想了想,還是沒有撥打電話。
她在微信上簡單發了一句:【我醒了,醫生說沒什麼問題。】
對面回得很快:【那就好。你那邊需要人嗎?我剛剛還和你姜叔商量着開車過去照顧你。】
喬希自己都一塌糊塗,喬之絲毫不指望她能照顧人。到時候就算來,大概也是她的繼父姜永望忙前忙後——那她更不願意麻煩他這個非親非故的外人。
于是她回了句:【不用麻煩了。今晚有師姐陪我,這麼晚開車也不方便。】
對面過了好久才回了句“好”。
喬之也不知道這究竟算不算得到了母親的關心,對方雖然主動說要來,卻還要問過她的許可。兩人明明血濃于水的關系,卻比一般朋友還要生疏許多。
退出聊天界面,喬之看到置頂的對話框,對方換了一個新頭像。
喬之點進去,本想和何舟澤提一句今天發生的意外,可是轉念一想,他現在還在京市錄節目。
她知道何舟澤最近事業剛剛有了一些起色,仍在和經紀人博弈是否要參加選秀節目,一言一行都如履薄冰。
以何舟澤的性格,或許他會不管不顧地抛下一切來找她,也或許不會,但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會徒增他在錄制期間的壓力。
喬之不希望他因為自己影響事業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