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來，她已逐漸清晰，很多時候他們都無法共享彼此的生活，總有些時刻需要孤身一人。

她删掉打好的文字，關上了手機。

隔天，喬之感覺身體已無大礙，便辦理了出院，課題組也正好準備啟程返回江臨。

這次的意外讓大家心驚肉跳，吳教授堅持讓喬之再回校醫院觀察幾天，于是喬之又在校醫院住了三天。

出院那天，師姐主動要求幫喬之收拾行李。喬之聰明能幹，她一直很喜歡這個小師妹。

師姐照例拐進校醫院的大門，這個點來看病的人不多，她一眼就看見了一個在大廳取報告的男生。

對方身形颀長，雖然戴着口罩，但出衆的氣質還是讓她認出了這是喬之那位明星男友——何舟澤。

他們之前在實驗室碰見過幾次，師姐跟上去問了句：“你也來接喬之出院嗎？”

何舟澤提前一天回了江臨，今早被通知來校醫院取畢業生體檢表。他特意選了個人少的時間點，卻不想還是被人認了出來。

他看了看眼前的女生，感覺有些眼熟，聽到對方的話後想起來這是帶喬之做實驗的師姐。

但這個問題讓他不由得一愣：喬之住院了？

這段時間他們每天都保持聯系，但她從未和他提起過。

何舟澤的眸子閃了閃，卻沒否認：“對。不過她沒跟我說是哪間病房，我剛準備打電話問她。”

師姐擺擺手道：“沒事，我也是來接她出院的。你跟着我就行。”

江大的校醫院基本科室齊全，常有外部專家坐診，但總體占地不大，僅有兩幢樓。

何舟澤跟着師姐坐上電梯，不動聲色地打聽道：“她還好嗎？我這段時間不在學校，麻煩師姐了。”

“小事，我也沒費什麼勁兒。”師姐似是在回憶，心有餘悸道，“就是剛落水那天吓到我們了，昏迷了大半天才醒。還好沒出什麼事。”

……落水。

何舟澤斂了斂神，意味不明地歎了口氣：“我也吓了一跳。”

——原來在她心裡，這麼大的事情，他都沒有知情權。

出道的這幾個月以來，何舟澤隐隐約約覺得有什麼東西橫亘在他和喬之之間。可每當他想要深思時，喬之的一個擁抱、一個電話，又讓他錯以為一切如初。

喬之聽見病房外的腳步聲，以為是師姐，頭也沒擡道：“我馬上就收拾好了。”

對方半晌沒說話，她才回味過來，這個腳步聲和師姐的不同，倒像是——

她擡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何舟澤。

對方的眼睛裡暗含着什麼，他一言不發。

喬之的手顫了顫，問了句：“……你怎麼來了？”

師姐看出兩人之間的氛圍似乎不對勁，默默退出了病房：“我突然想起來有個樣品忘記取出來了，我得回實驗室一趟。喬之，有什麼需要再聯系我。”

“喬喬。”何舟澤動了動腳步，走到喬之面前。

喬之看見他的眼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可最終他隻是輕輕抱住了她，落下一句：“……為什麼不告訴我？”

喬之沉默了片刻，推開他，卻沒敢對上他的眼睛：“現在已經沒事了。”

“可是……”何舟澤忍不住想追問，卻被喬之打斷了。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飯？我這周都不用去實驗室。”她的語氣淡然，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如今何舟澤已經不再方便随意出現在人群中，而學校周邊的餐廳大多沒有包廂，于是兩人點了外賣送到活動室。

何舟澤坐在活動室的木地闆上，環視一周，處處都是樂隊過去留下的痕迹，比如窗台上的舊琴譜、角落裡堆着的演出道具、落了層薄灰的樂器盒。

當然，也有東西發生了改變，比如終于修好的門鎖。

“音樂社的學弟預訂了我們這間活動室，聽說他們也有幾個人想組樂隊。人還沒搬進來，就先給門鎖報修了。”

喬之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扇承載了無數秘密的木門，思緒萬千。

何舟澤看見喬之手中的小米粥，心裡有什麼在翻湧着，他開口道：“師姐說，你落水了。”

他一直在等喬之主動開口，可是對方始終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隻是“嗯”了一聲，絲毫沒有要展開的意思。

“小夏告訴我，你前段時間準備申請，心情一直不太好。”

連旁人都能看出來，可是他卻不在她的身邊，她也從未和他說過一絲一毫。

喬之低頭默默喝粥，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都過去了。”

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神情。

何舟澤忽然有些生氣，生喬之的氣，也生自己的氣。

“喬喬，我是你的男朋友。很抱歉這段時間沒有陪在你身邊，但是我們說過要彼此坦誠，不是嗎？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

喬之忽然有些沒由來地煩悶，打斷了他：“經紀人想要你和我分手，你不也沒告訴我嗎？”

何舟澤怔住了，原來她早就知道了。

他啞聲道：“……你是因為這個，所以在生我的氣嗎？”

可是當他看向喬之時，她的眼睛裡什麼都沒有。沒有難過，也沒有生氣，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何舟澤忽然發現，原來他以為的透明關系隻不過是一層玻璃外殼，再往裡看，是他們都不曾撥開的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