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碎片,也許已經被方才進來打掃的宮女處理了吧。
謝微涼注意到謝訦落在玉佩的目光有些複雜。
酸澀的心情頓時彌漫心間,此情此景,她倒是想到了自己因車禍去世的外婆。
自小外婆便是最為疼愛她的,每當她被學業和生活中的繁雜纏繞時,便喜歡縮到外婆的小房子裡——那處可以包容一切的狹小空間了。
隻是後來,外婆去世之後,她已經工作,卻又礙于種種原因未能及時回去送行,那一直都是她心中的一道過不去的坎。
或許現在的謝訦也是如此?
謝微涼用她那多年的閱曆,在心中暗自揣測謝訦的想法。
她應當做些什麼,她想。
多年的教導讓謝微涼覺得她現在應當說些什麼來安慰眼前似乎已經陷入到自己情緒當中無法自拔的……朋友。
或者,用“搭檔”形容兩人之間的關系,更為合适。
抱着這樣的想法,謝微涼思考了許久,這才緩慢開口道:“陛下……斯人已去,靈妃娘娘在天之靈,想必也會護佑陛下的。”
從前的無數個漆黑的夜裡,她都是依靠着這句話來安慰自己的。
而謝訦聽到她這樣說之後,目光漸漸從玉佩上離開,望向窗外。
那裡,是護國寺所在之處,也是他和母妃小時候生活過的樂園。
也正是在這時,謝訦才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的生身母親,到現在,卻依然是他人口中的“靈妃娘娘”。
甚至還不是常人以為的太後。
半晌,他開口道:“姐姐,我的母親,她叫遇苓。”
聞言,謝微涼一愣,随後似有所感,輕聲道:“真好,她是她自己。”
深夜,養心殿
“毀了吧。”謝訦将一方錦盒遞給站在他面前的王誠,沉聲道。
聞言,王誠恭敬地将那盒子拿了過來,卻又忍不住擡眼去觀察坐在那裡的謝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今日的陛下,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謝訦原本吩咐完這件事之後便沒再放在心上,但餘光瞥到對面王誠的目光,批閱走着的手一頓。
随後,謝訦将手中的毛筆放下,銳利的目光落在了王誠的身上,語氣冷淡:“還有事情?”
雖說隻是短短的四個字,可王誠卻愣是聽出了不悅,随後便連忙道:“無……無事……”
然而謝訦的目光還落在了他的身上,過了許久,他才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
而跪在地上的王誠疑心自己幻聽,可現在的他縱使滿腹疑問,卻是再也不敢再擡頭看半分。
随後,頭頂上傳來了謝訦的聲音:“既然無事,便退下吧。”
等王誠離開之後,謝訦也沒有了再批閱的興緻,索性走到了窗前,目光落在外面。
今夜倒是一個難得的月圓之夜,謝訦還記得,母妃說她入宮之後的第一夜便是月圓之夜,而那一夜同樣也是她與父皇定情的日子。
初一和十五,帝王照例是要宿在中宮的,可在母後入宮之後,父皇便一連幾日都留宿于母妃宮裡,逐漸冷落了中宮。
後來,母妃因獲罪被遣往護國寺修行,當時母妃執意要帶走還在襁褓中的他,卻也因此讓他過了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或許是夜晚多思,抑或者是白日裡和謝微涼聊起這些的緣故,今夜的謝訦倒是突然回想起了從前關于母妃的這許多事來。
而後,他的目光落在書桌上——就在剛剛,那裡還擺放着那塊已經破損的鴛鴦佩。
鴛鴦,本是忠貞之鳥。而玉佩,在盛國更是有定情之用。
父皇将鴛鴦佩贈給了母妃,對她極盡寵愛,可帝王的寵愛終究短暫,母妃去後,父皇逐漸便忘記了她的樣子。
直至自己成為太子,立下戰功,父皇也隻是将另一枚玉佩随意賜給了他,全然忘記了那是他對一個女子的承諾。
不知為何,謝訦忽然想起了白日裡謝微涼說過的那番話——
或許她說的對,母妃……也終是可以做自己了。
不再是誰的妃子,不是太後的虛名,更不是誰的母親。
她,隻是她自己。
謝訦吐了一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