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今言腦子懵懵的,對方的話語如同模糊的夢輝般穿透堅硬的骨頭,喚醒了她腦海中深沉的記憶。
為什麼那日會感到頸間有涼風吹過,為什麼在這裡住的第一夜後紀沐便對自己的态度有些怪異。
如果夢遊有記憶的話,她還能發現自己到來之時紀沐專門留的燭火,發現對方對此現象熟絡的舉動。
不過這次紀沐為了伸手探着安今言體溫有沒有降下,被迫逾越安全距離,好巧不巧又被抓住手腕,耽誤了時間。
面上的滾燙消散些許,她的動作很慢,但終于敢擡頭直視屋中的另一人,看着對方眸中流轉的神色,她緩緩啟唇。
“那平日……你怎麼把我帶回屋子裡。”
問出這句話時,她便想到了一種十分不想聽到的可能,但還是抱着絲絲期望,或許不是那樣呢,或許對方有别的法子。
而紀沐接下來說出的話徹底磨滅了她的幻想,“抱回去。”
話落,她的期望破碎了。
也是,隻有抱回去這一種法子。
像是想到平日裡的場景,紀沐那淡然的臉上似乎浮現了一絲尴尬,十分不自然扭過頭去,沒有去看安今言面色。
空氣中也同樣彌漫上了怪異的氣氛,二人沉重的呼吸交疊,似乎有些紊亂。
其實安今言不知道的是,紀沐好像對每晚抱着夢遊的她回屋這件事已經習慣,如同這是每晚必做的事。
甚至于到了一定的時間點,他就會主動醒來,然後睜着眼靜靜等待對方的到來。
使得自己保持清醒,是為防止第一夜般情景,被對方掀開被褥的動作吵醒,眼睜睜看着安今言躺進床榻上,蓋着自己的被子。
那日他生怕吵醒對方,小心翼翼下床站在床邊盯着人良久,無奈隻好将人抱回去。
溫度好似有些高的屋中,安今言不會知曉站在一旁的男人放空的眸子中在想些什麼,而她的思緒也同樣飄出,想到了夜間報案撿到紙條那日。
紀沐為何會在門前等待。
那會她還以為是敲門或對話聲太大吵醒對方,但根據如今的狀況來看,原因與那兩完全不沾邊。
想到這裡,心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督促她問出已經停在嘴邊的問題。
“收到紙條那晚,你是不是……”話到這裡變停住,她沒有勇氣再道出接下來的言語。
是不是那晚我沒有到你屋中,你才發現我出了門。
紀沐因思考而渙散的瞳孔被對方的話語喚回,重新聚焦後緩緩移動,轉向坐在床榻上悄悄擡眼看着自己的安今言。
不知何種原因,他竟然覺着對方像是一隻犯錯的孩子般,認錯後偷偷擡眼看着。
心中忽然軟了一下,他不自覺溫了聲調,“嗯,你沒有來……”停頓了一下,二人默契的一同刻意避開那個詞。
“出來瞧見你的屋子門大開,便猜到你出了門。”
這段話後,安今言瞧見紀沐又張了張口,如先前一般還有什麼話想說卻自發咽下去。
鬼使神差的,她很想聽到後面的話語,但話說出便後悔,“還有呢?”
紀沐被問懵了,想到自己原先想說出的話,心中不免咯噔眼神飄忽着,明知故問道:“什麼?”
“你,還有話想說。”
或許是時間正好,又或許是氣氛正好,恰到好處的溫度和昨日的風寒燒壞了腦子,安今言眼中閃着光。
“不能說每次,你經常有話想說,但又憋回去。”
窗外吹來一陣風,遮擋着月光的雲層被吹着飄走,漏出了月亮。
淡淡的月光透過窗子照在安今言因為看紀沐,而側過的半邊臉上,顔色本就淡的眼眸在照射下,如同那琥珀般璀璨。
迎着這目光,紀沐故作輕松的指尖不自覺捏緊,指腹微微泛白。
“因為擔心你,就到門口等着。”
像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他的語速很快,但咬字異常清晰。
如此快的語速,落到安今言耳中又被放慢了倍數,來回在腦海中回蕩。
她不想多想,不願多想。
怕此刻的想法是自作多情。
月光又被雲層掩蓋,重新處于暗中的安今言垂下頭,零零碎碎的發絲遮蓋住神情,叫人瞧不出情緒來。
搭在腿上的右手拇指指甲掐着左手手指關節,動作粗暴絲毫不在意力道,幾乎要将皮肉生生撥開,漏出鮮紅的内裡才作罷。
忽的動作被遏制,安今言有些散的眼眸随着頭的擡起落在紀沐平靜的臉上,自己的手被對方抓住脫離了舉動。
手腕上的力道之大,握的她有些生疼,可那叫人看不出情緒的眸子,又莫名叫人感到安心。
有那麼一瞬,她的靈魂有一個不切實際的荒謬想法。
而那想法短暫到僅僅隻是劃過腦海便消失,安今言主動掙脫開鉗制着自己手腕的溫暖手心,站起來身眸子緊緊盯着紀沐。
被掙開的紀沐目光沉沉看着懸在半空中的手心,很快将手垂在兩側,不再動作靜靜聽着對方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