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無再用過魔火,暴露魔身?”尹宗夏關切道。
尹樓蘭搖頭。
“自從上次和绮柳打那一場,破了魅身,這麼多年,沒再用過。”他問,“可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尹宗夏一臉愁容,柔軟的手指尖敲叩着桌面,不解道:“前幾日,有人到繁都打聽你,還打聽到家裡來了。”
尹樓蘭一怔。
尹宗夏觀察着他的反應,又道:“我實在查不出這是誰要打探你的底細,憂心你遇上什麼事,被人瞧出了魔身,想着還是要親眼看看你才放心。”
“都……打聽了什麼?”
“問尹府是否有個成了魅的槐樹,幾時成的,我遣人問了公府,說是還查了你登記的妖籍。”
“去公府查我的籍貫?”
能去公府查他籍貫,自然不會是打着魔王正統旗号的那些擁趸。
尹樓蘭忽然想到了一人,而剛一想到她,眼前就仿佛被張揚濃烈的紅遮蓋了,心猛地一跳。
尹樓蘭出神了片刻,這反應被尹宗夏誤會。
“你也不用驚慌。”她柔聲安慰,“你的身份,我父親做得周詳,你又真的有槐木魅作身,咱府中也确實有那年遭災的千年老槐樹,繁都人人都知你是魅,隻要不露魔息,他們什麼也查不到。”
尹宗夏安慰罷,話鋒一轉:“不過,究竟是誰要查你?可是你父親的那些殘黨?”
“不會。”尹樓蘭說,“那些要麼被我殺了,要麼……歸绮柳了。绮柳比我強太多,我現在這副病恹恹的模樣,他們怎會背叛绮柳來尋我。”
“唉……你們兄妹的事,我不清楚,也不插手,你自己心裡有數就是。但若不是你父親的人,難道是你母親的人?”
人族也頗為複雜,龍主雖是前朝皇帝親自從祖廟召喚出,正統登基掌領天下,可龍主和她的血脈畢竟都是妖,人族内部自然會有反對聲,這些反對者不在少數,仍然以前朝衛氏為正統。
隻是正統的衛氏皇室宗親,但凡和皇室沾點血脈的,除了般若公主,全在召喚龍主時血祭。
那些人無所攀附,尋來尋去,所謂正統,也隻剩下般若公主這點寄托了。
他們道聽途說了一些消息,堅信般若公主生的是個人族兒子,因為魔不會生,所以傳聞中的魔王子,一定還是人,此子将來一定會回來繼承大統。
尹樓蘭垂目,否道:“龍主還在全盛期,又有述懷君這樣的能臣作宰輔,那些人就算有想法也翻不起浪,更是沒本事沒膽量到繁都來打探消息。何況,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他們如果找魔王子,又怎會打聽到尹府去……”
尹宗夏恍然大悟:“是了,是我想岔了。”
父親死後,這世上除了她與衛绮柳,不會再有人知道尹樓蘭的真身了。
“姐姐。”尹樓蘭擡頭,似明珠華光月下流轉,這一聲姐姐聲音極柔,有些撒嬌寬慰的意味在,尹宗夏望着他的臉,怔然了片刻。
尹樓蘭過于美貌,她夫婿病逝後,尹府宗親不敢再留尹樓蘭,急匆匆将他逐了出去。但隻有她知道,尹樓蘭的這副樣貌,不及他原本真身的萬分之一。
當年,父親從魔域帶回來的樓蘭,不過五六歲,那副魔身卻已魅惑滿溢,他站在那裡不動不笑,如淵深的紫色雙眸輕輕一瞥,就能讓人心魂激蕩,神魂予授。
九州四海,妖魔皮肉如畫的,不在少數,她見過風流妩媚的,見過明豔雍容的,但她認為,唯獨樓蘭,是天地造物,風華絕世,不在此間。
所以,才會……留不住。
尹樓蘭不懂尹宗夏婉轉千回的心思,輕聲說道:“我心裡有答案,如果是她……應該無事,姐姐隻管照常生活就是。”
尹宗夏收斂心神,正色道:“是誰?你招惹了公府還是貴人?”
尹樓蘭頓了頓,說道:“淩淵公主。”
尹宗夏美目圓睜,變了臉色。
“你怎惹上了她?!”
尹樓蘭捏着袖子一角,輕聲細語解釋來龍去脈。
“前不久,她的親衛到我這裡來尋藥,與她見了一面。我想,她隻是對我好奇,她畢竟長在朝廷,謹慎多疑,看我像魔,去查我身份籍貫也屬正常。幸而我身份并無漏洞,她查看過,也就無事了。”
“還是要小心些,她畢竟是……”說到這裡,尹宗夏想起了什麼,看向他衣襟左側,“心可有異常?”
“沒什麼。”尹樓蘭搖了搖頭,心髒正因自己提到了淩淵公主而狂跳,他表情淡漠道,“一切正常。”
“先生在嗎?”
前堂來了個小婢女,急匆匆走到了隔斷門前,撩起布簾向裡張望,快言快語道:“我是城南曹家的,我家小姐下個月生産,剛剛突覺不适,特來請先生前去……”
聽到曹家,尹樓蘭道:“曹家,啊……她家招了個蛇妖做女婿。”
聽到是懷妖胎,尹宗夏了然,挽起衣袖,與那小婢女說道:“我來吧,你家小姐既然懷的妖胎,就應聽過我的名字,繁都,尹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