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琳思索後道:“可以讓他隔着玻璃見一面。”
王警官代為轉達,盛隆同意了。
隔着百葉窗,盛隆看到了窩縮在沙發上的紀薇,折騰了徹夜未眠,她的眼白中遍布紅血絲,緊攥着糖果盒子不肯撒手,低聲喃喃說着什麼。
一旁的女警官蹲坐着輕聲安撫,不時拍打她的後背,很是耐心。
室内的光線透過百葉窗照亮走廊,被盛隆堵回大半。他用修長的指勾着葉面,靜靜看着,包裹在額頭上的紗布未摘,膚色是病後的冷白,符合紀薇口中的病弱。
隻是,紀薇當時說的是……小時候?
歐陽琳站在他的側後,暗暗觀察着他。
屋内人影晃動,燈光明滅,盛隆的面容也随着忽明忽暗,他鼻梁上的紅痣很是突出,又恰與他的五官融為一體,不至于因太過姝艷奪去整張臉的注意力,這個時候的他,與他們在醫院見到的他是不同的。
至于究竟是哪裡不同,歐陽琳還沒有頭緒。
沉默觀察了片刻,盛隆垂下眼睫,用平緩的語調指責,“你們吓到了她。”
歐陽琳認下,“我很抱歉。”
盛隆輕輕扯起唇角,目光移向她,瞳仁黢黑,并非紀薇描述的血紅,“我也很抱歉。”
他說:“你的歉意,我大概沒辦法接受。”
吳力早就提醒過他們了,紀薇是病人,需要小心對待。
攔住欲要開口的趙梁,歐陽琳放低姿态,“造成一切後果,我願一力承擔。”
“琳隊!!”
歐陽琳平靜與他對視,“現在,可以回審訊室了嗎?”
.
審訊室。
趙梁重新拿出合照,将碎裂的屏幕舉到盛隆眼前,“認識嗎?”
盛隆眸光微變,怎麼可能不認識。
确認了合照中的身份,趙梁問:“你們是什麼關系?”
盛隆自然後仰身體,“吳力不是告訴你們了嗎?”
“你是想說戀愛關系?”趙梁咧嘴一笑,“紀薇可不是這麼說的,她指控你是跟蹤她的變态,對此,你就沒什麼想要解釋的嗎?”
盛隆聽後沒什麼反應,不驚訝不辯解,似乎不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又好像早就“知道”了自己這層身份。
手指輕輕撫過額頭上的紗布,他隻是回:“她病了。”
病人說出什麼離奇的話,都不奇怪,而他要做的隻有包容。
“在你眼中,紀薇隻是病人嗎?”一直沉默不語的歐陽琳開口:“據我了解,紀薇的同事與她相處多年,都未察覺出她的異常,也就是說,紀薇并非一直處在發病狀态,大多數時間裡,她都能保持清醒狀态與人相處。”
哪怕是發病狀态,她口中吐出的部分瘋癫話,也都是經得起查證的真言。
“倒是你。”她看向他,“你一口一句紀薇是病人,讓你的助理以生病為由,阻攔我們的接觸,是想掩蓋什麼?”
“你的助理可沒告訴我們,你和紀薇從校園時期就認識。”
盛隆不置可否,“這與我父親的案子有關系嗎?”
原來他還記得盛林榮的案子。
他們最初去醫院找上他時,得知盛林榮的噩耗,他先是不敢置信,後悲痛欲絕一度暈眩,傷病與情緒的崩塌讓他無法面對警方,隻能擱置訊問。
如今他主動出現在他們面前,不是為了他父親的死提供線索,而是為了紀薇。
蒼白,病态,看似冷靜平和實則鋒利尖銳,倒是與紀薇有諸多相似點,不知是誰學了誰,誰像了誰。歐陽琳後知後覺找到了先前的答案——
他們第一次見到的盛隆,太假了。
悲痛是假的,行為是演的,或許隻有受傷是真,其他都是假的。
隻有此刻坐在審訊室的盛隆,才給了她一些真實的踏實感。歐陽琳的直覺告訴她,盛隆本就該是這般陰晴難測的性子,刻薄寡淡,帶着上位者特有的矜傲。
“目前來看,确實沒有關系。”歐陽琳平緩道:“但與紀薇被跟蹤監視一案,你,有些關系。”
盛隆頓了頓。
監控探頭清晰記錄下他的細微表情,歐陽琳問:“在你贈予紀薇的房子裡,遍布針孔監視器,請問這件事你是否知情。”
“知情。”
封閉的房間靜了瞬。
盛隆動了動手指,補充,“其中一部分,是我放置的。”
趙梁攥着筆,“另一部分呢?”
“不是我。”
“那是誰?”
盛隆看向頭頂的監視器,回:“其中一個人,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