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薇已經被戴上霧化面罩,過度的心理焦慮引發身體疼痛,她的意識已經陷入模糊。一旁的醫生拉開她血肉模糊的掌心,試圖摘除她緊攥的碎玻璃。
“麻煩抓住她的手。”醫生找出消毒鑷。
耳邊似乎很吵,卻又什麼都聽不清楚。
紀薇眼睫顫顫,沉寂的世界裡起了大霧,她看到有人撥開霧層朝她走來。少年身形單薄,面容在霧氣中模糊不明,對着她伸出手。
毫不遲疑的,紀薇将自己的手朝他遞去——
啪。
緊抓不放的糖果盒子,掉落在地。
盛隆抓住紀薇的手腕,看到透明面罩中起了薄薄水膜。淩亂的發散在側顔,面罩遮擋住她大半面容,蓋不住她濕紅的眼角,在滴滴作響的監測儀器聲下,盛隆恍惚聽到,她低軟喚了聲:
“哥哥……”
砰——
車門被用力閉阖。
“就讓他這麼走了?”看着遠去的救護車,趙梁試圖去追。
想到紀薇被調出的資料,歐陽琳颦眉,“紀薇的親人……都不在身邊。”
母親因意外去世,父親為了躲債,不知死活十幾年不見人影,已在三年前進行銷戶處理。
趙梁不敢相信,“親戚朋友也沒有嗎?”
歐陽琳搖頭,“唯一有聯絡的大伯,也在國外定居了,紀薇在成年後和他們就斷了聯系。”
還真是慘。
“這樣看來,盛隆還真算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走吧。”歐陽琳拿出車鑰匙。
在趙梁疑惑的視線下,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上去看看。”
人是在他們這裡出了事,總要去确認一下平安。
“……”
紀薇被送到了盛隆所在的醫院。
同一層的豪華單人病房,配備齊全,與盛隆所在的病房隻有一牆之隔。
要不是紀薇此刻還不清醒,處在極度懼怕排斥他的狀态,盛隆本想讓她與自己一間病房,方便他随時照看。
折騰了一整夜,天光早已大亮。
盛隆立在病床前,看到紀薇被紗布包裹嚴實的手,還在微微顫動。他問一旁的醫生,“病房裡有監控嗎?”
醫生莫名其妙看着他,回:“沒有。”
盛隆沒再說話,将糖果盒子放到紀薇的枕邊,用冰涼的手背輕輕蹭過她的臉頰,昏睡的紀薇毫無所覺,沒再抵觸。
房門再次被推開,吳力領着護工進來,手中抱了兩束鮮花。
盛隆接過,一束鮮花擺到病床旁,一束正對着病床中央放,安置好後,他拿出手機擺弄了片刻,移了移花束位置,還是不太滿意。
吳力站在窗邊,看到歐陽琳和趙梁提着東西到了樓下,走到盛隆身邊,低咳了幾聲:“他們跟來了。”
盛隆動作一頓。
房門再一次關阖,隻剩下醫生在囑咐護工注意事項,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剛剛擺在房間裡的花束,又被帶了出去。
鮮花被丢入了垃圾桶中。
手機屏幕上的畫面由亮轉暗,最後徹底失去人影。盛隆熄滅手機,按着額頭上的紗布回了自己的病房。
直到歐陽琳和趙梁來了又走,紀薇空蕩蕩的病房中才陸續多了一些擺件。
“這花真好看。”抱着用永生花堆砌而成的小熊,護工左看右看,擺到了病床旁的儲物櫃上,正對着紀薇。
正值中午,烈陽高照。
住院部樓下,趙梁蹲着,歐陽琳站着,貼在耳邊的手機聲音吵嚷,透過聽筒傳出忽高忽低,可想而見聽筒那端的憤怒。
直到手機中沒了聲音,趙梁才敢出聲:“琳隊,沒事吧?”
從警局離開後,盛隆向相關部門投訴了他們。
歐陽琳挂斷電話,按了按額頭,“還好。”
現在就要看,紀薇醒來是什麼狀态了。
“那咱們現在是回去,還是留在這裡……”趙梁往上指了指,是盛隆和紀薇的病房窗戶。
歐陽琳摸了摸口袋,思索道:“你留下盯着,我去找人。”
“找誰?”
昨晚在審訊室時,盛隆交給了她一張照片。
【“其中一人”,你的意思是,除了你與盛林榮,還有人在監視紀薇?】
照片上的人是紀薇,背景是CBD的高樓大廈,一身職業裝的姑娘手中捧着咖啡,臉頰上沾着碎發,有些茫然的側臉看向鏡頭。
歐陽琳仔細觀察照片,發現紀薇所站的玻璃窗後,清晰投映出盛隆的身影,除了他……還有一人舉着相機,他戴着口罩帽子藏在街角,也将鏡頭對準了紀薇。
盛隆告訴她,他還沒來得及抓出跟蹤者,盛林榮就出了事。
這張照片的背面,已經被盛隆寫上了咖啡館的具體位置,她需要去查監控找人。
“那盛林榮的案子……”
“他們很可能是一個案子。”歐陽琳有很強烈的預感。
紀薇的跟蹤案,因當事人的病症,偵辦起來很是棘手,巧合的是,其中一位嫌疑人,成了另一案子的死者,而提供證詞是死者的兒子、受害者的男朋友。
現在,隻需要一條線,将他們串起來。
至于盛隆……
不管他扮演的是什麼角色、想要達成什麼目的,隻要是人,無論多聰明總有露出破綻的時候,任何黑暗,在光明下都會無所遁形。
病房中。
盛隆額上的紗布被重新換過,拿着手機輕輕敲擊。
黑屏過後,屏幕中露出紀薇沉睡的面容,他隔着手機輕輕撫過監控中的眉眼,低喃:“小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