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處處關注她,隻是怕她傷害你們啊。
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呢?我已經死在了她的手中!!還不能夠說明問題嗎?
整整兩大頁紙,一頁半盛林榮都用來為自己生前的污事辯駁,愣是把自己從出軌成性的渣男,洗成了深情隐忍的好男人。
信紙上的最後幾句,已經開始扭曲變形:
晴德,你一定要幫我。
我已經死了,你以為,他們會放過你嗎?
怎麼可能放過呢。
在盛林榮死後,孟晴德的報應就已經開始了,哪怕她有幸逃過一命,也躲不開牢獄之災。
看着這前後割裂的遺言,孟晴德不知是哭還是笑,“人都死了,還要騙我。”
原來在盛林榮眼中,她已經愛他到無可救藥。
或許,她就是這樣愚蠢缺愛的人。
将信紙一點點塞回信封,孟晴德準備将它交給警方,不知道這封信能不能定了盛隆和紀薇的罪,最好還能洗脫她蓄意殺人的罪名。
正要将保險櫃扣回,她忽然注意到,櫃中還有一個小型密碼箱,箱子沒有上鎖,一拉就開。
裡面是一張SD卡,還有一部相機。
相機的款式老舊,是幾十年前的型号,現市已經絕産。
遲疑了幾瞬,理智戰勝感情,她拿起相機,發現内部有卡,存着上千張照片,不過都是一些普通的校園照,應該是盛林榮學生時期用過的相機。
沒有細看照片,她點開相機中唯一的一段視頻:
鏡頭先是晃了幾晃,出現茂密綠枝,緊接着對準了樹下穿着校服的少女。孟晴德應該沒有見過她,但覺得眼熟。
“同學,請問你叫什麼名字?”相機中傳出盛林榮的聲音。
樹下的少女笑容腼腆,很是配合,“何曉緣。”
“何曉緣同學,我們馬上就要高考了,請問你想報考哪所大學?”是常規的同學提問,孟晴德猜測,這是盛林榮在錄制視頻同學錄。
視頻足有十分鐘,她耐着性子繼續看,本以為都是些無趣問答,直到後面的問題越來越親密,盛林榮笑聲低沉,“最後一個問題。”
他問:“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孟晴德的眼眶紅了,盛林榮從來沒這麼問過她。
她想起來了,想起了她是誰。
視頻中的少女先是一愣,在停頓了幾秒,委婉回應:“如果你能和我考到同一所大學,我就答應你。”
她是,紀薇的媽媽。
視頻停止在最後一秒,漸黑,書房陷入詭寂。
如今再想那些照片,似乎有了解釋,孟晴德自虐似的想要尋求否定答案,就在這時,屏幕忽然黑了,等再亮起時,鏡頭中出現了盛隆的面容。
是一段數年前錄好的視頻。
視頻中的少年眉眼稚嫩,溫馴坐在卧室裡,大敞的窗簾難以阻攔陽光侵襲,使他整個人都沐浴在日光下,微微傾身靠近鏡頭,他露出鼻梁上的紅痣,膚色呈現一種病态的蒼白,近乎透明。
孟晴德晃了一下神,險些忘了,少時的盛隆是何模樣。
調整好鏡頭角度,他退離些,大半身體入鏡,微笑道:“孟晴德,孟女士,我的母親,你好,我叫盛隆,是你的兒子。”
“今天是201X年7月14日……有個想法我構思了很久,打算在今日錄下說給你聽。”
“……”
“……”
長達半個小時的自述,孟晴德從震驚到僵硬,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聲,更沒有勇氣聽完。
等她反應過來,抖着手試圖關閉視頻時,相機已經失靈了。
“聽我說完好嗎?”視頻中,盛隆的聲音溫和,殘忍。
他似乎早就料到孟晴德不敢看完,橫穿數年的時空站在她的面前,缜密思考着策略,“我會設置好程序,播放結束自動銷毀。”
孟晴德尖叫出聲,将手中的相機甩了出去。
視頻還在播放,屏幕正對着她。
“不……不要再說了……”恐懼蔓延至骨髓,讓她膽怯到沒有力氣逃離,于是她隻能瑟縮着捂住耳朵,然而依舊抵擋不住那些灌入的聲音。
視頻中的少年,始終保持着笑容。
米白毛衣,柔軟黑發,她的兒子坦露着脆弱脖頸,以一種無害單純的面貌,将真實的自己剖析給他的母親。
可在他心中,她大概不配稱為母親,不然的話,他怎麼舍得如此殘忍對待她。
孟晴德淚流滿面,身心在分崩離析,極為突兀地,盛隆忽然喊了她一聲:“媽媽。”
她幾乎沒聽他喊過媽媽。
孟晴德怔怔看向屏幕。
她看到她的兒子傾身湊近攝像頭,展露着由她生育創作出來的完美面容,說出與遺書相同的訴求,“你會幫我的,對嗎?”
“……”
“……”
孟晴德失蹤了。
天色漸晚,等趙梁趕到孟晴德所在的别墅時,發現屋内空無一人。
三樓的書房大門敞着,盛林榮百般寶貝的保險箱也沒有上鎖,它大方展示着肚中寶物,除了死去的主人,沒有人知道它被偷走了什麼。
偷走了什麼呢?
一封爬滿卑劣謊言的遺書。
一張封塵亡靈的SD卡。
以及一台藏着死亡預言的相機。
趙梁急匆匆跑出别墅,剛要給歐陽琳彙報,電話撥來,他着急喊道:“琳隊!孟晴德不見了!”
她在地闆上留了一張字條,不知是寫給誰,隻有一句話:
【求求你,給我六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