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孩子哪個不是靠家裡養?憑什麼周川鳴不肯養他?
但骨子裡的驕傲讓他厭惡這種偶爾冒出來屈服想法,每次想要擺爛手心向上想要找人要錢的時候,想想那個女人溫聲細語的話就好了。
——阿現,你實在是太不聽話了,以後家裡還得靠你呢,你爸爸最看重你了,你太讓他失望了,你自己不争氣,不能怪爸爸媽媽不管你。
——阿現,江城隻有這個職高肯收你,你一定要好好讀書,就算考不上大學也沒關系,學曆不重要,還有周家給你兜底呢。
——阿現,你在胡說什麼?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怎麼能這麼想我!以後也不用找我要生活費了,我也不管你了,我就當白養你這個兒子,反正後媽總是不好當的……
每每想起自己在周家的日子,他都覺得自己跟個傻逼似的被那兩口子耍的團團轉。
早知道……當初就應該跟着姐姐……
算了,是他瞎了眼堅持要留下來陪周川鳴。
現在活該了吧。
沒有哪兩個字比“活該”更能形容他現在的狀況。
縫縫補補捉襟見肘的狀态持續到現在,一年多了。
今天許義買了炒面,有肉絲有雞蛋,街邊小攤販分量絕對夠,周現狂炫的時候許義在邊上啧啧稱奇,還分了他一個鹵鴨腿。
“你怎麼自己出來打工?家裡不管你?”
周現頭也不擡,“斷絕關系了。”
“不至于吧,你爸媽這麼絕情?”
“隻有我爸,我媽去世了。”
“那難怪。”許義一臉了然,“那你就準備這樣了?職高出來繼續打工?”
“不知道,再看吧。”周現含糊道。
兩人交情并不算深,明顯周現并不想多聊,許義也識相沒多問,确定他吃飽了,自己才吃起來。
周現的手機亮了下,彈出消息。
是他們家長群的消息,班主任在群裡收校服費。
入學後全靠他自己,他沒有家長,就自己弄了個小号換了蓮花頭像頂着“初現媽媽”在群裡應付家長,自己給自己交費。
班主任說今年要換新校服,一年四季,八套,八百。
乍一看還挺劃算。
實際上他們去年就已經買過校服了,收的六百。
周現看了看自己微信餘額,336.79。
很好,差四百多。
halo是月結,一般是月底發,他去silver倒是次結,如果這周能正常上班倒是能掙這四百多,碰到富婆說不定還能多點小費這個禮拜生活費也能有指望。
可是這周silver不要他。
莫名有些煩躁,手機熄屏,又亮起,他給路前甯發消息問他在哪。
路前甯心大地給他發了個定位。
周現立刻起身收拾好一次性碗筷扔進垃圾桶,一聲不吭準備離開。
許義發現他狀态不對問了句“幹啥去啊?”
沒得到回應,隻有小電驢暴躁揚起的灰塵。
臭小子,白吃他這麼多頓飯竟然還愛答不理的。
直覺告訴他不太對勁,擔心出事,許義找人借了輛小電驢追上去。
此時路前甯帶着自己的一紅一黃兩個小弟在迎風街某個燒烤店門口宵夜,嘻嘻哈哈喝着酒,周現到的時候,他還笑嘻嘻跟他打招呼,誰知道這小子跟吃錯藥似的上來拽起他衣領,直接将人從座位上拎起,路前甯屁股下的塑料闆凳拖拽着跟地面劃出刺耳的動靜,周現将他拖到一邊電線杆處,把他腦袋摁在電線杆上。
周現問他:“欠我五百什麼時候還?”
語氣陰沉,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家欠他五百萬。
他比路前甯高半個頭,身高就足夠有優勢。
臉皮貼着冰冷的水泥,路前甯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被控制住,半隻眼睛被壓着被迫閉上,獨眼滿是難以置信。
“你他媽瘋了吧!”
“你媽才瘋了!”
不知道哪個字刺激到了他,扣着路前甯後腦的手突然使勁,他都能感覺到自己頭骨跟水泥對抗的壓迫,皮肉被擠得生疼。
“不就是五百至于嗎!你松開我馬上轉給你!”
“現哥你幹啥呢,趕緊放開啊!”
“那可是路前甯!你瘋了!不想在職高混了啊?!”
一邊紅毛黃毛看見老大被壓制慫的不敢上前,隻能在旁邊狗叫。
周現松開手,路前甯得了自由,卻在第一時間反手就撲向周現,突如其來的撞擊,周現沒能穩住,被撲倒在地,路前甯并沒有什麼打架經驗,壓制了人之後第一時間就靠拳頭往他臉上招呼。
“媽的敢動老子!”
紅毛黃毛見狀趕緊上來幫老大揍人。
沒受過訓練的小孩打架根本沒什麼章法,全靠熱血上頭,拳頭亂揮。
燒烤店老闆發現這邊動靜,看見一個小孩被三個壓着打,出聲制止:“诶诶诶!幹什麼呢!别打架!”
結果下一秒被壓在底下的男孩突然一把翻了起來,抄起邊上的塑料闆凳給人來了個腦袋開花,他目标明确,不管紅毛黃毛怎麼拽他,他就逮着一個路前甯揍,路前甯本來身高體重比不過他,一旦被壓制很難爬起來,更别說周現跟瘋狗似的,膝蓋壓着他喉結,他根本呼吸不上來,咳都咳不出來,臉被憋的通紅。
許義趕到的時候就是這幅狗咬狗的場景。
他連忙上前把周現拉開,地上的男生瘋狂咳嗽,臉紅脖子粗的,好歹是還活着,兩個小弟見來了人也不敢再動手。
周現臉上挂了彩,衣服被扯的歪七扭八,一張少年面孔竟然染上幾分陰鸷,垂眼看向地上苟延殘喘的路前甯,擡腳帆布鞋碾上人手腕,聲音冰冷:“轉賬,現在。”
燒烤店老闆看他們沒打了,也沒多管。
這附近什麼樣的人都有,多管閑事對他沒有什麼好處。
路前甯鼻青臉腫,手機解鎖的時候掃臉半天掃不上,一直罵髒話,終于還是輸密碼,轉賬給他。
拿到錢,周現沒再停留,面無表情離開。
身後路前甯罵罵咧咧:“不就是五百塊錢,窮瘋了吧。”
聽見挨揍的小子還在挑釁,許義立馬去拉周現,生怕他扭頭又去揍人家,結果手拽了個空,臭小子已經去騎自己的小電驢了,也就看上去剛打完架有點狼狽,心理狀态穩的一批。
許義站在馬路邊,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看着周現離開,又去收拾爛攤子,确定挨揍的幾個沒什麼大問題之後才撤退,回halo的路上給老闆打電話。
“您放心,沒吃虧。”
“嗯,明白,我盡量接觸。”
“受傷的三個我也看過了,沒生命危險。”
電話那端的男聲有些驚訝,“三個?”
“是的,估計是同學。”
“他跟你提過他母親這邊嗎?”
“沒有,他好像不喜歡提及父母。”
男聲無奈,“好吧,再等等。”
拿人錢财替人消災,許義接到的任務隻是接觸觀察這個叫初現的小孩,将自己收集到的信息轉述給老闆,他本人對任務目标沒什麼好奇心,畢竟隻是工作,知道太多又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