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這大庭廣衆之下,哪兒有人和雇主這般親呢暧昧的?
侍者瞬間疑窦叢生,歪了歪頭,打發人去後廚備菜去了。
此時,聽聞了消息的裘棟,快步由旅舍中行了出來。
“我原想着待一切收拾妥當,就調派輛馬車去接娘子,未曾想娘子竟先一步進城了,還虧得是陸客卿有決斷,隻是這驅馬可不比坐車,一路風沙塵土的,娘子受累了。”
可不是?
那憨夫也不知是怎得,催命一般往城裡趕,徐溫雲坐在那馬背上,隻覺人都要快被颠散架了,腿現在都還是軟的,可這些柔弱,并不好同裘棟去傾訴,她隻提起裙擺僵着腿往内走,柔然笑笑,
“那就有那麼矜貴?我受得住的。”
她靜坐在廳中候着,隻待镖隊的人帶她将入住手續辦妥,就打算進房間好好沖洗一番,可等了好一會兒,才看馬镖頭冷汗潋潋行了過來,
“小娘子,委實不巧,百福館中現已無空餘客房。”
镖隊押镖上路前,都會根據随隊的镖師及主顧人數,早早飛鴿傳書到各地镖局分号,讓其向旅店預定房間。
偏巧徐溫雲是中途入隊的,所以就隻能現定房間,若尋常時候倒也不難辦,隻是這幾日正逢休沐,走親訪友者衆多,所以各大旅店皆人滿為患。
“原想今日還能如昨夜那般好運,能為娘子再咂摸出間上房來……可惜,我仔細問詢過,今夜不僅這百福館滿房了,其餘客棧也都無空房了。”
?
徐溫雲呆楞當場,
“那可怎生是好?
我總不會要流落街頭吧?
馬镖頭道了句不至于,
“好在元白入隊早,提前七八日就預定了個雅院。”
“那是百福館要價最高的院落,獨居一隅,僻靜雅緻,裡頭有大小兩個房間,都是應有盡有被隔斷了的獨立空間,如若娘子願意,我便去說服元白,讓他将那個小套間勻出來給娘子住。
……娘子不必擔心有礙名節,元白不是什麼心思奸邪之人,夜裡你将房門一拴,連照面都不必打。”
!
這不是妥妥的因禍得福麼?
這世間還能有此等好事?
才剛騎了一匹馬,立馬就能同住一間院了?
徐溫雲内心瘋狂點頭,早已答應了一萬遍。
面上卻流露出幾分寡婦應有的為難與腼腆,她垂下頭,生怕旁人看出她臉上已快要憋不住的笑意,佯裝失落擠出一句話。
“那也隻能如此了。
一切全憑镖頭安排。”
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獲得陸煜的首肯。
在侍者的指引下,一行人行至雅院門口。“扣扣扣”,馬镖頭往那木門上敲了三下,等了半晌,不見有人開門。
這無疑是個危險信号。
陸煜向來喜靜,進房之後,基本上就不會再出來了,而他們總不能無禮硬闖。
所以若他一直不現身,此事便隻能作罷。
馬镖頭耐着性子,又框框框敲了三下門。
這次的力道,顯然比起方才要更大一些,可等了半柱香的功夫,依舊一絲動靜也沒有,木門還是緊緊蚌合着。
“也怪我未曾考慮周全。
元白他向來不喜與人往來,那日甚至都拒絕了娘子貼身守衛的要求,想來也不會願意與娘子同住一間屋舍,眼下他不開門,那咱們也不能強人所難,還是另外想其他法子吧。”
可想什麼法子呢?
除了陸煜願自掏銀子,償付如此高昂的旅費外,隊中的其他镖師與小厮,顯然沒有如此待遇。
他們對住宿其實并不講究,半路押镖時,露天而眠也是有的,所以除卻馬镖頭與其他三個得力幹将,能共住在間客房外,其他人等,都混住在開間的通鋪上。
伫立在一旁的裘棟道,
“那便将镖頭們的房間,讓出來給娘子住。
可那是間下等房,四周住的都是雜役跑腿之流,恐晚上擾着娘子……”
“那怎麼行?我倒是哪裡都住得,隻是大夥兒奔波勞累了一日,睡在通鋪上原就很擁擠了,若是再加四個人,更是沒法入眠……
沒得為了我一個,攪得大家都不安生。”
馬镖頭揮了揮手,
“小娘子不必這麼想,一晚而已,無甚要緊,就這般安排下去吧。”
就在幾人商讨完,即将轉身離去之時……
吱呀一聲,那扇木門開了。
随着木門的縫隙越來越大,陸煜的身形也愈發分明。
他換了身衣裝,着了件素色的圓裾長袍立在門中。
衣袍上沾了水漬,鬓角額間也是微微濕潤,那幾分霧氣消減了他慣來的銳氣與冷峻,顯出些碧水連天,煙雨漫漫的謙和君子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