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琰點點頭,走到他身邊,遲疑着擡手,替他将松散的衣角撫平。
其實靠近過去時,她心跳的很快。每一個動作都僵硬緊繃的厲害,可她還是想,像其他尋常夫妻一樣,自然的照顧他的起居……
縱使有過夫妻之實,可也隻是短暫的相處,她與他之間,遠遠還談不上熟悉。
手被按在緊實的胸膛上,隔着衣料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外間侍婢們還在,珠簾輕晃着,清晰的窸窣聲響。
宋洹之身量很高,面對面站立着,幾乎遮住了全部的光線。她擡起頭來,隻看得見面前,他線條淩厲的五官。
“我走這幾日,家裡便拜托你。”
祝琰點點頭,又覺得有些可笑。
她不過是個新來的人,自己尚顧不得,還能指望她照顧什麼家裡?
“我會聽娘和嫂子的吩咐,若祖母不棄,也會去看望她……”
宋洹之松開她的手,撩開帳簾示意她躺進去,祝琰遲疑望着他,面上露出羞澀掙紮的神色。
他微彎唇角,忍不住笑了。
“我今晚還有些正事要辦,你一個人,早些休息。”
恍然這是頭一回,瞧見他的笑。
如白雪初霁,朗月撥雲,……她的丈夫,容色不是一般俊雅……
祝琰發覺會錯了意,赧然垂下眸子,再不敢朝他看。
宋洹之轉身,正欲離去,帳中伸來一隻小手,攥住他的衣擺。
回轉過頭,見新婦眼波盈盈含水,瞳仁裡倒映着他的影子,緊抿唇瓣又張開,柔聲說道:“等二爺回來,穿我做的寝衣吧。”
他怔了下,沒明白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有什麼緣由。
但這樣小小的請求,他又豈會不答應呢?
他點點頭,撫了撫她黑亮的柔發,“不要太過操勞,早些休息。”
祝琰松開他。
帳簾重新合上。
帳外那個朦胧影子,越來越遠,看不見了……
聰慧如她,完全可以不動聲色,默然将那幾件寝衣換了。謝芸再好,也隻是這府裡的表姑娘,如果當初宋夫人有意成全,又怎會輪到她來做這個二奶奶。宋洹之已是她的丈夫,名正言順,就算對謝芸懷了同樣心思,兩下有情,也隻能為妾做小。她原就不值得,與謝芸計較什麼。
今日這樣說出來,不過是想宋洹之知道她的底線何在。
她不想與任何人争鬥,宋洹之的過去她不感興趣,也無心去追究參與。隻是屬于她的東西,她并不打算輕易讓送給旁人,也不喜歡有人觊觎。
如果宋洹之有心,自然明白該如何避嫌。若他明知故犯,繼續縱容旁人對她這樣的挑釁,那她與他之間,也沒什麼好指望了。
她想看一看宋洹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宋洹之忙完公事,天色已露青白。他仰靠在思幽堂内室的椅上,倏然想到方才祝琰那句沒頭沒尾的話。
成婚後,他的住處都重新整理翻新過,衣裳多是為着成婚新做的,箱櫃都由侍婢長随們打點,他是個男人,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瑣碎東西。
近來穿着的寝袍都是新的,月白的軟綢,舒适低調,繡着小朵小朵的松枝、雲紋。
他心念一動,吩咐長随入内。
一刻鐘後,宋洹之面前桌上,擺着一件攤開的寝衣。
不起眼的内側一角,整整齊齊繡着“寒酥”兩字。
宋洹之捏着那繡字,濃墨般的長眉輕挑,卻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