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她不善丹青,也知趙浔畫工極佳,驚喜之餘,不由得奇道:“為何不見你?”
趙浔遞筆:“不若……夫人試一試?”
“夫人”二字被他喚得極輕,如同掠過一陣清風,難以捕捉,卻又分明在心間劃動了漣漪。
虞茉掩于袖中的手緊了緊,壓下澎湃心潮,故作鎮定道:“可我的畫技不堪入目。”
趙浔凝望着她:“無妨,此處本是你我共有的回憶,一起繪成才更具意境。”
盛情難卻。
虞茉接過筆,頗有些底氣不足道:“這可是你自己選的,畫毀了不能賴我。”
說罷,将趙浔從頭到腳掃了幾個來回,确信記住了他的身形,視死如歸道:“我動筆了。”
“好。”
筆尖将将觸上宣紙,腦海中提前打過的草稿化為空白圖樣。虞茉神色恍惚,隻好硬着頭皮在駿馬身側繪了四肢細長的火柴人。
趙浔笑意一僵。
“倒也不必這般不可置信。”虞茉努了努嘴,“我至少将你的身姿畫了出來,你瞧瞧,腿多長呀。”
他意味深長地抿了抿唇:“嗯……”
虞茉俯身吹幹墨迹,偏過臉問:“可否将此畫贈予我?”
趙浔尚未從她鬼斧神工的畫技中回神,遲疑地點了點頭,便見虞茉笑吟吟地抱起畫紙,似要拿去正房裝裱。
她今日着一身蝶戲水仙裙衫,配翠綠色披帛,蜿蜒至地。好看是好看,委實有些長,這不,竟被自個兒絆了一腳,直直朝後仰倒。
趙浔下意識伸手去接,也的确将人穩穩接住。
一時,四目相對,眼底俱是驚魂未定。
隻不過,她所驚懼的乃是心髒高高懸起又落回了實處,他所驚懼的——
卻是被虞茉壓得嚴嚴實實的手掌心。
陌生,飽滿,極其柔軟。
趙浔素來淡然的神情裂了一瞬。
他喉結微動,半晌擠不出音節,窘迫之下,意欲抽回唐突的手。可愈慌愈亂,加之二人并無默契配合,倒像是他趁勢重重摸了把。
虞茉縱使再遲鈍,也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小臉倏地通紅,猶如火燒,又似芍藥受了外力催熟,竟羞答答地綻放,美豔不可方物。
“你!”她嬌喝道,卻也忘了起身。
趙浔面色并不比她白皙,未塗抹藥粉的耳根宛若滴血。
也許過了短短幾息,也許過了漫長一刻,不知是誰先意識歸位。一個“噌”地彈起,一個慌忙去扶原就不歪斜的鎮紙。
虞茉手中仍抱着畫卷,喃聲道:“我、我先回房。”
趙浔蜷縮起五指,試圖将過分清晰的觸感自腦海中揮散,他朗聲:“我也、出去走走。”
房中恢複寂靜。
虞茉連飲幾杯冷茶,勉強平複過心緒。随即斜斜倚在榻上翻看閑書,以求覆蓋住惹人尴尬的記憶。
卻不想,趙浔一去便是許久。
她坐立難安,猶豫着是否要出門尋一尋,适聞名喚慶炀的侍從敲門,低聲道:“夫人,快去随我救救咱們主子罷。”
雖用了“救”這般嚴重的字眼,面上卻是無奈大過急迫,是以虞茉理好鬓發方随他往外走,一面打聽:“發生何事了?”
慶炀解釋,趙浔在涼亭意外撞見楊懷新賦詩,被邀去切磋。
恰直四小姐家塾散了,過來讨要東西,遠遠見一身長玉立的男子,春心萌動……
“難為你了。”虞茉見他複述得艱難,代為總結,“所以,四小姐看上了你家主子?”
“準确地說,是您的夫君。”
也對。
可虞茉不解:“都易容成這副貌不驚人的模樣了,還能勾得人一見鐘情?”
慶炀答不上來,想了想,猜測:“也許是時近黃昏,天色昏暗,人也顯得不那般平凡。”
“有道理。”
畢竟,趙浔身材颀長、寬肩窄腰,已然勝過無數男子。更别提他客氣待人時,嗓音溫潤如玉。遮掩過後的容貌縱然平凡,終歸瑕不掩瑜,又生了一雙天生含笑的桃花眼。
“啧啧。”虞茉醞釀起身為林夫人的情緒,入戲道,“随我去瞧瞧,是哪個小狐狸精纏着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