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搬入韋恩莊園的第三個月,迪克宣布他找到了托尼·祖科。
當他宣布這個消息時,勒維娅正和他躺在床上看《格林童話》,并對費切爾的怪鳥的故事大為震撼。話題跳躍得太快,以至于她第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隻是有些發愣地看着迪克。
“他藏在一間别人的破房子裡,”迪克說,“但好巧不巧,某天晚上他在外面偷東西被我看見了……”
勒維娅快速地瞥了眼梳妝台,确認完布魯斯送她的東西都好好地被鎖在抽屜裡後,她才接話。
“要把他送去警局嗎?”勒維娅放下書,将身後的枕頭擺好,方便她坐起身來。
迪克也跟着她坐了起來,和一身棉質睡裙的勒維娅不同,他還穿着T恤短褲,明顯是為今晚的活動準備的。
男孩的臉沉了下去:“……沒想好呢。”
三個月前那個陰沉暴躁的影子似乎重新回到了他身上,勒維娅能看見他天藍色的眼睛裡揚起了一場風暴,和哥譚今晚的天氣形成了鮮明對比。她的露台門開着,微涼的夜風将窗簾吹得微微飄起,老管家送的花長勢喜人,花盆越換越大,現在從床上往外看,能非常輕易地看見一大團紫藍色花瓣擠在陶盆裡。
迪克就像這幾盆花一樣,他長高了一點,長胖了一點,頭發也變長了一點。
可勒維娅覺得他看起來和三個月前緊抱着自己的孩子沒什麼區别。
“蝙蝠俠會攔着你的。”她說。
“不一定,他這幾天都挺忙的,沒空跟我亂跑。”迪克回道。
勒維娅不說話了。
她注定不能和迪克感同身受。
約翰和瑪麗的臉藏在四散的彩帶、刺目的閃光燈和鮮血之下,哪怕她盡力撥開那些東西,也始終無法看清這兩個空中飛人的樣貌和性格。她瞥見那一張張被精心保存的海報,摸過有些邋遢的床鋪,她還知道瑪麗喜歡知更鳥和藍色套頭衫,約翰喜歡在收音機前坐上一整天,就為了聽到自己點播的歌曲。
這些對勒維娅來說是她收集起來的線索,但對迪克來說,這是他父母存在過的證明。
那隻被藏在他枕頭裡的知更鳥手镯就是血淋淋的傷口。
見她沉默,迪克搖搖她的手,勉強露出一個笑。
“要是我把祖科打進了重症監護室,你能陪着我從韋恩莊園裡逃跑嗎?”他故作輕松地說,“走之前我們可以把布魯斯的餐具都偷走,拿去賣掉,讓他明天早上吃不了飯。”
“我覺得阿爾弗雷德會很不開心的。”勒維娅抱了抱迪克,“不如我們把他的枕頭和被子偷走吧,說不定有很多有錢人對這個感興趣呢。”
迪克埋在她的懷裡,悶悶地笑了起來。
十點一到,勒維娅将水母燈關掉,把書放回床頭櫃裡。
她接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露台門鎖好。
今夜月白風清,她覺得事情會有個好發展。
迪克感受不到溫柔的夜風,也看不到頭頂閃亮的星空。
他推開窗戶的手都在抖,憤怒在他的血管裡奔流,湧向拼命鼓動的心髒。父母的臉和他們飛揚的發絲在眼前不斷閃現,恍惚間,他又看見了父親不贊同的眼神——他一向不喜歡迪克到處亂跑,因為擔心他會在看不見的地方受傷。
對不起啦,爸爸,迪克沖影子吐吐舌,有本事就來打我呀。
祖科藏身的房子很破,他得小心再小心才不會發出聲音,髒兮兮的地闆上扔滿了酒瓶和煙頭,往裡走時還能聞到若有若無的食物腐爛味,迪克捂住鼻子,眼睛機警地四處亂轉。
一樓沒人。
他盡量放輕腳步,向着二樓走去。
樓梯年久失修,迪克滿頭大汗地一邊撐牆一邊扶把手,才沒讓破敗的木闆們發出響聲。等到最後一隻腳落在了二樓,他才無聲地出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了耳後的風聲!
迪克瞬間俯下身,避開了那對着腦後的一擊,但襲擊者顯然是個打架老手,見對腦袋的攻擊沒有奏效,他直接一腳踹在迪克腰間,把他踢下了樓梯!
“……咳!”
在激烈的翻滾中,迪克的兜帽掀開了,不過他現在也沒空管這點小細節了。
“我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蠢貨呢……”托尼·祖科慢慢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手中揮舞着一根棒球棍,“我還記得你的臉,小格雷森。怎麼,韋恩給不起撫養費,逼得你半夜跑出來偷錢了嗎?”
他看了看迪克,然後惡意滿滿地笑了:“挺厲害的嘛,這是來找我算賬的?但你怎麼連保镖都沒帶呀,小少爺,很危險的。”
男孩的瞳孔猛然放大。
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拳頭揮向了那張醜陋的臉,祖科被他過于敏捷的動作驚到了,等想起來用棒球棍時,他的太陽穴已經挨了一拳。世界立刻天旋地轉起來,男人踉跄着後退,又被男孩一把推到地闆上。他們在黑黃的地闆上毆打彼此,直到一方被打得眼冒金星,這場深夜拳擊賽才迎來了短暫的暫停環節。
迪克坐在男人身上,他騰出一隻手,擦了擦流到下巴的鼻血。祖科被他揪着領子,門牙半掉不掉地卡在牙龈裡,眼球有些上翻。
“這麼……生氣幹什麼……”哪怕打成了這副慘樣,祖科也依舊呵呵冷笑了起來,“你得感謝我,小格雷森,要不是你爸爸媽媽死在了馬戲團裡,你哪有和韋恩一起生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