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冷笑聲大了起來:“看看你!多幸運啊!和保護費都交不起的狗窩馬戲團相比,韋恩闊佬的莊園不是好多了嗎!而你居然要挑在深夜來襲擊我——”
“給我閉嘴!”迪克額角冒出了青筋,他又往祖科的臉上揍了幾拳,“不許你——這麼說——哈利馬戲團和我的父母——啊!”
祖科找到機會抓到了他們身邊的空酒瓶,往男孩腦袋重重敲去,迪克眼前一花,緊接着就被掀開,倒在了煙灰堆裡。爬起來了的祖科吐了口血水,轉身去拿棒球棍,結果背後猛然傳來一股大力,直接讓他砸在了樓梯口。
迪克跪在祖科身上,握緊了手中的玻璃碎片。
祖科毫無保護的脖子近在咫尺,他的腦袋撞在台階處,一時半會兒恢複不了行動力。
隻要用力将玻璃碎片捅進去,他的噩夢就可以結束了。
“——理查德。”
不是更為親密的‘迪克’,也不是更為公事公辦的‘格雷森’。
蝙蝠俠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正喘着粗氣,拳頭上的血迹還沒幹,足以猜出他打完架後是一路飛奔過來的。他和将玻璃碎片抵在祖科大動脈處的迪克對視,嘴角用力地收緊了。
“停下。”他說,“這不是正确處理問題的方式。”
“……那什麼是正确的?”迪克笑了,他的鼻血又開始嘩嘩地流,糊滿了他的嘴唇,“他殺了我的父母!憑什麼他可以在監獄繼續活下去,而我的父母不能!”
蝙蝠俠用力地咽了下口水。
他艱難地,幾乎是無助地調整了下耳邊的通訊設備,細微的電流聲響起,但完全沒有安撫蝙蝠俠的緊張情緒,反而令他看起來更加糾結了。
“聽着……”蝙蝠俠向他靠近了一小步,“我知道你很難過……”
“我當然難過了!”迪克幾乎是歇斯底裡地喊叫起來,“如果沒有這件破事,我會完成第一次沒有保護網的演出,接着和哈利馬戲團一起去芝加哥巡回演出!而不是在這裡毆打一個我隻見過一面的男人!”
他的手抖得厲害,玻璃碎片在祖科的脖子上劃來劃去,制造出一連串細小的傷口。
“……是的。”蝙蝠俠說,“我承認你說得是對的,但我們可以有别的解決方式。”
他又悄悄靠近一步:“我保證托尼·祖科會身敗名裂,他的入獄照會挂在每家報紙的頭版頭條上,新聞裡會反複播放他究竟做了什麼,廣播主持人會給每一個聽衆講述他的卑劣行徑,就連網絡上都會有他的照片和介紹……每個哥譚人都會知道托尼·祖科是個謀殺犯。他們會指着他的入獄照痛罵,将他的臉塞進壁爐裡當燃料,或者挂在牆上當飛镖盤玩。”
這一長串話好像耗盡了他的能量,蝙蝠俠停住嘴,緊張地看着一動不動的迪克。
“還有人在等你……回去。”他越靠越近,腳步安靜得像一隻大貓,“如果你在這裡殺了祖科,我會将你送進少管所,這也就意味着——你要抛下她嗎?”
迪克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間。
他垂下頭,緊緊地盯着祖科的脖子。
隻差一點。
隻差那麼一點。
迪克還很小的時候,馬戲團裡有人曾向母親告白,并在被回絕後心生怨恨,将腐蝕度極高的液體潑向他的父母。好在旁邊的雷蒙德一家反應夠快,及時将毛毯扔了過去,擋住了那些危險的液體。
小小的格雷森聽說這事後氣壞了,他滋兒哇地要和那人決一死戰,哭笑不得的母親卻隻是捧起他的臉,安撫地親了親他的發頂。
别生氣啦,你看,那個人已經被哈利團長趕出去了。
瑪麗将她的孩子抱上膝頭,輕輕哼唱起羅姆人的歌謠,哄得小孩子不由自主地半閉上了眼。
而且你爸爸會替你打他的!女人假裝鼓起肌肉,臉也闆了起來,就像——這樣!這樣!再這樣!她怪模怪樣地朝空氣揮拳,嘴裡發出一些古怪的叫聲。
那如果有一天,爸爸不在家呢?小格雷森困倦地問,要是你們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被欺負了怎麼辦?比如……嗯……你們跑去别的地方,然後被藏起來了,那我要怎麼辦呢?
女人安靜了下來,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孩子的背,好久都沒說話。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瑪麗溫柔的眼睛在迪克的記憶裡依舊清晰,爸爸媽媽希望你能往前走。
往前走?往前走就能找到你們嗎?
哈哈,當然不是!你現在還太小啦,聽不懂也正常,等到你長大了……
玻璃碎片從男孩的手裡墜下,他捂住臉,痛哭起來。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後的蝙蝠俠扶住他,将他放在室内唯一一把還能坐人的椅子上,迪克哭得簡直撕心裂肺,很難讓人想象一個八歲孩子的眼睛裡能淌出這麼多眼淚,淡紅色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滴在手心,像進行了一場小型降雨。
“我是不是很冷血?”他問将祖科綁了起來的蝙蝠俠,“我做錯了嗎?爸爸媽媽會對我失望嗎?”
“……不。”
蝙蝠俠這次的聲音很堅定:“我想他們會以你為傲,理查德。”
迪克透過模糊的淚眼望向窗外,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真的看見了父母驕傲的笑容,但再眨眨眼後,他看到的卻是哥譚的天空。
今夜星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