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叫黛玉,又是要陪他出門的,還說對黛玉沒有非分之想,這算盤珠子都快崩到他臉上了。
林如海本就懷疑顔詢有非分之想的,這時候自然不會同意,因此斷然拒絕,“黛玉尚未出閣,如何同你出去挑選特産,何況黛玉又不是揚州人士,琏二爺在揚州也住了一段時日了,想來應該了解,你叫他陪你去罷。”
顔詢笑道:“琏二哥也是京城人士,怕是不甚了解,再說了,我是給家裡母親和姐妹們買些胭脂水粉,琏二哥肯定是不知道的,黛玉自小長在姑蘇,離揚州又近,肯定更清楚些。”
林如海冷笑:“黛玉自小養在閨閣,不通庶務,哪裡知道這些,你若真想買,我讓府中的管事陪你去。”
見他隐有怒意,顔詢連忙解釋道:“伯父不要多心,我隻是見她關心伯父的身子,你們父女一起,倒免不得傷感,她本就身子不好,若再為伯父憂心勞神,隻怕更是嚴重一些。”
“正巧這兩日天氣也好,有些雲,倒也不熱,便叫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他說到這,見林如海閉目養神,明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不死心,隻得又道:“伯父如果不放心,我叫上琏二哥一起便是,想來二哥也想給家裡的姐妹帶些揚州的胭脂,有他在,您總歸可以放下心來。”
顔詢是真的覺得很無奈,他自己今年才十五歲,黛玉今年頂多十一二歲,都還是孩子啊,不知道為什麼林如海防他跟防賊似的。
而且,有些理由他都不好說出來。
黛玉後來去了榮國府,一直在思念家鄉,可是她的故鄉都沒有人了,賈母就算再愛她,可在賈寶玉瘋了的時候,不也能說出林家人都死絕了的話嗎?可想而知,黛玉平日裡該有多傷心。
至少現在趁着有機會,他帶着黛玉出去看看,看看江南的風景,以後思念家鄉也好有個印象。
按照原書來看,黛玉這次離開揚州,就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回到故鄉了。他不希望黛玉一直有這樣的遺憾。
林如海卻不懂顔詢的擔憂和關心,他是個純古代的人,大戶人家養女兒,講究的就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以,他皺眉:“我們林家乃是詩書之家,黛玉如今待字閨中,怎麼能随便出門?”
顔詢無奈道:“黛玉如今才十一二歲吧,還是個孩子呢,您若實在擔心,便讓她坐在馬車裡面,戴上帷帽如何?”
林如海思索半響,見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偏顔詢不達成目的不罷休,隻得無奈道:“罷了罷了,你們去便是。
明明之前還覺得顔詢進退有度,雖然年紀尚小,已有君子風範。可是現在再看,他分明一點眼色也沒有,唯我獨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完全是小人行徑。
他們到底是怎麼招惹到這樣的人的。
也不知道認他為黛玉的堂兄,用禮法來管住他到底有沒有用,林如海歎了口氣,又憂慮了起來。
倒是顔詢,得到了林如海的允許,便讓人去叫了賈琏,又派人去找黛玉。
賈琏倒是來的快,“謙之兄弟好興緻,這種天還想去外面逛逛,也不怕熱。”
顔詢低聲道:“我看伯父的病确實比較嚴重,我打算過幾日便回一趟嶺南,再勸勸我父親,到底是親兄弟,看他願不願意來一趟見伯父最後一面。”
賈琏點頭道:“這倒是,你也勸一勸令尊。”
顔詢笑道:“正是呢,隻不過我也是第一次來揚州,想着順便給家裡的姐妹們帶點禮物回去,你到底比我熟一些,正好煩請你當個向導。”
“這?”賈琏遲疑道:“你要給家裡的姐妹們帶禮物,怕是要買些胭脂水粉、香珠扇墜的,這些我可不太熟。”
若說酒肆,煙花柳巷的他清楚,若是哪裡賣胭脂水粉的,那他還真不知道。
顔詢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好了,我還特意叫了林妹妹,她是姑娘家,又在姑蘇長大,離揚州不遠,肯定知道。你不正好也給家裡的姐妹們和嫂子帶一點嘛。”
賈琏點頭:“還是你想的周到。”
正說着,黛玉由紫鵑扶着出來了。
家裡的家丁已經套好了馬車,幾人先去了附近的珍寶樓逛了逛。
眼瞧着到了晌午,顔詢便提議去酒樓坐坐,順便嘗嘗揚州的美食。
幾人又随便選了一個酒樓,要了一個靠窗的雅間,揚州水系發達,酒樓靠近河邊,推開窗便能看到微風拂柳,小舟輕搖的畫面,江南水鄉在這一刻有了具象化。
黛玉也難得取下帷帽,倚窗眺望着遠處的山脈,隻是這微風卻也吹不開她眉宇間的憂愁。
無端讓顔詢想起了一句納蘭的詩: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明明最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卻喪母,又即将失父,生活的悲苦給她帶來了太多的愁緒。
顔詢有心想要開解,卻又不知從何開口,林如海是她的父親,如今林如海病重,藥石無醫,他輕飄飄的幾句話又有何用呢?
隻希望,她現在多看看故鄉的風景,以後在榮國府也有個回憶吧。
之後一連幾日,顔詢都想盡辦法的約黛玉和賈琏出門。
一開始林如海還要阻止幾句,之後便幹脆眼不見為淨,每次顔詢去問,他直接揮手讓他出去,顔詢便當他是默認了。
賈琏在林府無聊,照顧林如海有仆人,一般也用不着他做什麼事,他也樂得跟顔詢出去逛。
黛玉卻更想在家陪着父親,所以出去了幾日之後,便不再出門了。
顔詢雖然表示遺憾,但還是尊重了她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