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不是感謝信,被喜糖染髒的是七十二歲舒繡女士的名字。
這封信來自于千公裡以外的栖山鎮,字字先生看得人心口上酸酸的。
裴溪能看出來,這位奶奶一定是個溫柔的人。
和逝去的老先生有種特殊的關系。
“七十二歲的婚禮,很特殊,最後老先生有參加嗎?”
她回頭看着周嶼淮,眸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周嶼淮臉上,對方的眉毛上有了層層漣漪,這個場面像是電影慢鏡頭。
持續了兩秒,周嶼淮發絲上的細塵波動幅度加大了。
他人側開裴溪,慢慢回:“信上提到的婚禮時間2018年5月12号,先生是4月26号進的急診,5月14早上八點走的。”
所以,老先生沒能參加着一場婚禮。
這是關于逝者的遺憾。
如果沒有發生,老先生大概也去不了,千公裡之外的栖山鎮的确是太遠了,上了年紀的人奔波不了。
裴溪将信放進了信封裡,然後又用包裝袋好好保存。
這一樣東西,沒有放進盒子裡。
“這麼重要的東西,是不會這樣扔在這兒的,信封和信紙還分開存放。”裴溪食指點在桌面的印記處,“我感覺像是是在這兒拆這封信,撕開了糖沒吃,有人來了,所以慌張将信紙塞進了抽屜裡。”
信紙對疊後又有折痕,裴溪分析的是一個方面。
但隻是分析,也不會往下追究。
她是整理遺物,如果發現些什麼會告知給家屬,整理遺物會涉及到一些隐私性的東西,故而很多人是對此有芥蒂的。
所以他們接的多的,除了孤獨死還有特殊現場。
這張海南梨花木的桌子就騰幹淨了。
中途休息時,裴溪感覺到包裡的手機在震動,于是打開看了看,消息是許默發來的,一張魚缸的照片。
方形魚缸,和先前的很像。
[許默:就買這個吧。]
[裴溪:就這個。]
裴溪又點開圖片放大仔細看了看,藍色的玻璃石,假景造得不錯。
[許默:那我直接将魚缸帶過來。]
一般來說,給魚搬家,需要打包魚然後放到防水箱,并不能直接搬走。
如果魚是裴溪養,此時許默買的魚缸應該直接帶回工作室。
裴溪想了想,回:
[裴溪:你先帶過來。]
周嶼淮在書架前翻着老先生留下的舊書,這些書絕版了現在買不到,裴溪手機的震動聲在空間裡很明顯。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問:“尺寸别買錯了,在哪兒買?”
“東臨,他做事很謹慎的,方形魚缸39,22,25,造景也是同一個顔色,還多個珊瑚石。”裴溪鎖了手機,放進衣兜後戴回手套。
周嶼淮合上書:“我看看。”
裴溪掃着禮品盒上的灰塵:“沒照片。”
“拍一張。”
“他拍不了。”裴溪對着盒子吹掉細塵。
周嶼淮眸光微動,順手将書擱回架上:“他手機連人都能拍,魚缸就拍不了了?”
裴溪沒有聽出這話的意思:“什麼意思?”
周嶼淮改口問:“你不給我看,我怎麼知道差不多?”
碎掉的魚缸也不是特别稀奇的款式,除了裡邊的假景很難買齊以外,市面上尋個差不多的很簡單。
裴溪看他一眼:“沒說不給你看啊,你急什麼?他帶回來了。”
周嶼淮頓時語塞,哽在喉嚨的氣流演變成一種難以置信。
他不确定地問:“你的意思是說,他從東臨路過半島堂不停車卸貨,而是将這東西帶到這兒給我看,晚上你們再帶回去?”
東臨是家具市場,位置設立的較偏,從這個老舊小區過去起碼一個小時,而半島堂工作室所在的地段正好在中間。
繁瑣又不必要的過程,竟被裴溪闡述的這般自然。
就好像這件事隻是順手。
“有什麼問題嗎?”裴溪反問。
周嶼淮一口氣沉沉地吐出,撂了一句話:“你慢慢折騰。”
人走出了雜物間。
裴溪說了接就不會不管,這魚不管好不好養她都得先養着。
魚缸帶過來,主要是得先把魚放到合适的地方換口氣,畢竟她今晚要在這兒熬個大夜,也不能麻煩周嶼淮的助理将魚直接送到工作室。
屋子裡堆了很多未曾拆開的禮品,茶具禮盒居多,好幾樣有名的瓷器。
由此裴溪也得出,老爺子生前喜歡瓷器類的物件。
周嶼淮來尋的也是瓷器。
她認真查看了禮盒的東西,目前還沒有發現周嶼淮要找的東西。
清理完這一類,接下來便是打包木箱裡的東西。
她知道這幾個大箱子都是老爺子各地搜尋來的一些藏品。
還沒開始動手,許墨回來了。
許默将魚缸搬進屋時,人在樓下探頭喊,小夥子跑得滿頭大汗,用紙巾随便擦了擦就開始拆。
“周總您看看款式尺寸是不是對的。”
許默手裡的剪刀咔咔剪開綁帶。
周嶼淮在茶幾上看文件,瞥了一眼應聲,那個位置能不能看得完整,都是一個謎。
助理似乎想說什麼,欲言又止,笑容僵硬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