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嶼淮連個眼皮都懶得擡,就隻是嗯了一聲,随後補充:“她沒長嘴?怎麼什麼話都是你來說。”
“這箱子夠重的。”
這個聲音終結了他們火勢正旺的氛圍,助理提着箱子下來了,三個人都順着聲源方向看去。
保存瓷器的都是特質箱,上邊有篆刻的花紋做裝飾,遠沒有想象的輕便。
停電的緣故,瓶身被粘的那點污漬看着就不太明顯。但存在是事實,燭光跳動在牆體,那種薄弱又厚實的光體總将壓抑死死包裹着。
裴溪是守着光坐的。
“清理師多久能清理幹淨?”周嶼淮問助理。
“正常流程排期起碼都要半個月以後,我來安排,最遲也要兩天。”助理放低了聲音靠近,“但岑小姐那邊明天就得要啊。”
原來這東西是給岑悅的。
裴溪裝作沒聽到。
一問一答,僵持下來了。
專業做藏品清理的,在北海差不多都是等上半個月,如果比較快的也要一個禮拜左右拿貨。
周嶼淮助理給的時間已經算是最快的,但周嶼淮的神色明顯是還覺得不太夠。
“現在能不能找到人?”周嶼淮問。
助理遲疑:“現在......”
大晚上,上哪兒找人?
裴溪看出端倪,這東西到底重要在哪裡?
緊接着助理又道:“奇怪了,怎麼好好的東西放在箱子裡會有污漬?”
打開的時候,裴溪也覺得詫異,别的頂多是銀飾會有氧化,但多數瓷器都是保存的完好,唯獨這一個。
按照老先生喜歡收藏的性子來說是不會出現問題的。
周嶼淮朝着她看過來,依舊是唇眉淡漠。
“看什麼?跟我們沒關系。”裴溪瞥他一眼。
周嶼淮吸一口氣,扣上盒子,清清淡淡地應:“我沒有懷疑你。”
挪開眼睛,醞釀了三分,“半島堂是不是會做清理工作?”
“會啊。”裴溪說,“瓷器也能清理,上邊的污漬可以用化學藥水,你不會想讓我今天熬大夜給你打工?”
“你原本不就是這麼打算的?”周嶼淮看着她。
“是這麼打算的,但現在停電了,剩下的隻能明天做,這不怪我。”裴溪無所謂輕松一笑。
意外來得都是猝不及防,這些話穩穩地堵住了周嶼淮的嘴。
許默要想說什麼,還沒張嘴,衣角被拉了一下。
像是在提醒他,提醒他什麼也不要做,什麼也不要說。
周嶼淮看到了,這種動作他想看不到,都不行。蠟燭飄出的黑煙酸酸的,有種被檸檬汁澆透了的感覺。
“不過,我可以今天晚上給你清理出來。”裴溪唇角抿着一絲笑。
周嶼淮站在半米之外,看透她的心思。
瞞不住,藏不住,因為太過了解。
“你要什麼?”
裴溪絲毫不避諱,擡了擡下巴:“你把魚帶回去養幾天。”
暗處的魚缸沒有了亮光,隻有玻璃石會在此時反射出一點閃耀。
周嶼淮看了一眼,輕蔑一笑:“你倒是會做交易。”
這算是應了。
“把魚缸拆了帶回去。”周嶼淮吩咐助理時拎過箱子。
許默主動留了下來,停電本身就給拆卸魚缸帶了些阻礙,助理一個人也是做不下來的,有人掌着燈也更方便一些。
回工作室的路上,裴溪開的車。
周嶼淮坐在副駕駛,她平時坐的位置上。
這一路,他們沒說話,各揣心事,她為曾經瞞天過海,他為重逢斂聲屏息。
半島堂下班時間都早,如果要出門做單,下午是不會回工作室的。
“啪”一聲燈光亮了,門口的開關連接着好幾盞,一直到工作台都瞬間亮堂好幾分。
周嶼淮在打量四周,綠植很多,這裡的生機比想象的要豐富些。
裴溪将包扔在沙發上,一邊紮着頭發一邊往工作台去,手腕的皮筋彈到發上。
“東西呢,拿出來。”
這語調,周嶼淮仿佛做了她的助理,仿若下一秒慢了就會受到斥責。
東西往桌面一擱時,他問:“要多久?”
牆上的時鐘現在十二點半。
“一個小時。”裴溪開了工作台的吊燈,手麻利地解着外套扣,脫下後内裡是一件白色的T恤。
“我怎麼幫你?”
“你别說話就行,就站着,也别站得太近擋住了光。”
裴溪的手輕松捏着外套衣領。
在靠近衣架時,拍了拍外套的灰塵。
對于她這句話,周嶼淮不滿意,但最終也隻是無奈地說:“那你慢慢弄。”
裴溪提醒:“沙發上有貓毛,平時有流浪貓進來,今天還沒來得及清理。”
她的聲音冰冰冷冷的,沒有一點溫度。
周嶼淮瞬間覺得自己像是一尊即将凝固的雕塑。他頓在工作台後,任由光線打一臉。
随後輕緩緩地問:“你在生什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