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那些官場上的老狐狸不會讓她失望。
所以說,上輩子她就是太傻,急什麼,鬧什麼,又傷心不甘什麼呢?
她隻管痛痛快快的應了,自有人教宋遂辰懂規矩。
天子登基十年,又是馬背上打下來的天下,大權在握,這些年越發的乾綱獨斷,不喜被人違拗。
加之他又好顔面。
這幾年,被處置的禦史言官,可不少了。
天子這般性情,自然不願意見到自己賜的婚事鬧得太僵,那不是說他眼光不好嗎?
這些事,上一世的宜真不懂,也想不到。可再無知的人,在十幾年的曆練之後,也該想明白了。
她那時總想着要維持住自己那岌岌可危的顔面,不想被外人知道自己如何被忽視冷待,總覺得丢臉,可現在想想,更怕被人知道的,是宋家,是宋遂辰。
她怕什麼?
這門婚事,于她而言,是一重掙不開的禁锢,也是庇護。
梅兒眨眨眼,還沒完,是什麼意思?
不過——
“阿竹,你有沒有感覺夫人好像一下子變得好聰明啊。”等到回了院裡,宜真在屋裡歇下,要小憩一會兒,門外梅兒拉着阿竹,小聲嘀咕。
以前她家夫人也聰明,但,但,她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今天格外的不一樣。
“大概是,開竅了吧?”阿竹不肯定的說。
梅兒認真想了想,贊同的點頭。
沒錯,自家夫人一定是開竅了。
那話本子故事裡不是說了嗎,人一開竅,就會變得特别特别聰明。
屋内,宜真睜眼無眠。
上輩子的事情走馬觀花般飛快拂過心頭,她心思飛轉。
今日表姑娘的事得到驗證,宜真才有自己真正重來一次了的真實感。
她自信,有那些記憶在,她能将宋簡之籠絡過來,能坐穩襄台伯夫人這個位置,能把日子過好,過得開開心心的。
可她不想。
她更不稀罕!!!
她要和離。
但,聖旨賜婚,談何容易。
宜真慢慢閉上雙眼,開始從記憶中翻找契機——
能改變陛下主意的,隻有皇後,兩人患難夫妻,情誼深厚。
但皇後身體不好,記憶中她在兩年後就病逝了。
這段記憶格外深刻,概因當時天子一怒,血流成河,連她那位深受寵愛的祖母都因提及皇後時言語不當吃了挂落,失卻帝心。
長甯長公主府,因此沉寂。
皇後……
宜真忽然睜眼。
她想到了一個人,太孫殷章,太子遺孤,皇後過世前被天子尋到,接回宮中,備受寵愛,甚至越過諸位親王,被立為太孫,繼承了皇位。
而殷章,現在就在襄台伯府!!!
誰能想到,襄台伯府那個毫不起眼的庶子宋庸,竟然會是太子遺孤。
當年那場大亂,敵軍矛頭直指皇後和太子妃,為了護住太子的子嗣,護衛将之偷龍轉鳳,換掉了真正的宋家庶子。
宋庸的母親是個爬床丫鬟,早早就沒了。
這件事到底不光彩,長輩不喜,連累宋庸也備受冷落,這些年無人在意,活的如同一棵野草。
或許可以通過他想想辦法。
宜真心中定計,跟着開始細細思索,該如何去做。
宋庸以後能登上皇位,其心智絕不簡單,更何況,上面還有帝後二人。
-
表姑娘的事情似乎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掀過去了。
或者說,宋家母子希望就這麼掀過去。
蔡靜姝被送走,府上的人不許再提,廖氏說到做到,除去白日裡上衙,回來後就讓宋簡之跪祠堂去——
“看見他就來氣,也讓他去祖宗面前好好想想。”為此廖氏還特意跟宜真說了一嘴。
三日之後,宋簡之才結束了跪祠堂的日常。
第二天下衙後,他回了惠和院。
他進門時,正是晌午。
這幾天是冬日難得的大晴天,院中栽着的那棵銀杏在越發蕭瑟的寒風中,葉片簌簌掉落。
趁着中午暖和,宜真趁興,準備選幾片合心的去做書簽。
金黃的銀杏葉鋪了一地,宜真蹲在其中,橘色衣裙逶迤在地,細白指尖拂過,垂首挑揀,隻露出瑩潤的側顔,極是認真。
她的容顔秀美,雖不是絕色,但風儀卻極其出衆,比起那些空有皮囊的美人兒反倒更引人矚目。
看着那片玉似的側臉,宋簡之一時竟有些失神。
那邊丫鬟輕聲幾句,他瞧着宜真似乎要看過來,下意識振了振衣袖。
“夫人,我回來了。”對上那雙明眸,宋簡之道。
“伯爺。”宜真喚了聲。
心中頓覺掃興,她抛下剛剛撚起的銀杏葉,緩緩起身,理了理衣裙。
“您怎麼回來了?”
她說的平淡,宋簡之微的一頓,聽出了其中的不歡迎。
甚至連掩飾都無。
一時間,宋簡之有許多話想說,但都咽下。
不管說什麼,都莫名有些狼狽。
惱怒随之而起。
“回來用膳。”他抛下一句,徑自去了屋裡。
宜真眉微動,把人氣走之後,蹲下繼續撿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