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小子倒是真的聰明,不愧是将來做皇帝的人。
宜真帶着些趣味的想,不知不覺,總算到了。
馬車停下的時候,宜真恰好赢了一盤,她看了外面一眼,笑着說,“到了,收起來吧。”
宋庸就開始撿起了棋子。
“還想玩嗎?”宜真問。
宋庸稍稍遲疑,擡頭看了眼宜真,帶着肉眼可見的試探,問,“我想學圍棋。”
經過這幾日相處,他大約能看出宜真是真的在照顧他,不管目的為何,這意味着他可以大膽一些。
想要被利用,也需要表現出自己的價值。
“好,等夫子來了問問他能不能教授,若不行,我再為你尋一位師傅。”宜真答應的痛快。
她存了示好的心,自然想要好好培養他,君子六藝,不求精通,但起碼都是要會的。這樣以後他身份歸位,想來帝後見了也喜歡。
宋庸立即就笑了,他很快就忍住,小聲說,“謝謝母親。”
宜真就又摸了摸他的頭。
有些記憶,她不太願意想起,但總會浮現。上輩子宋彥文被精心設計送到她身邊的時候,是六歲。能被她選中,對方的性子自然是乖巧懂事的,所以她也就沒發現對方那和宋簡之如出一轍的,藏在溫和有禮表皮下的冷淡和疏離。
原來不是乖巧懂事,而是親疏有别。
“娘。”
想起臨死前看到的,宋彥文親昵站在蔡靜姝身邊,叫她時滿眼掩飾不住的孺慕,宜真驟然閉眼,怕洩露出眼中的恨意。
從六歲起,她就開始為他的前途籌謀,為他請最好的老師,處處關切,事事體貼,生怕這個被過繼來的孩子有不順心不高興的地方。
結果,竟隻養出一個白眼狼來。
宜真很宋簡之機關算計,恨蔡靜姝心計狠毒,恨宋彥文薄情寡義,可她最恨的,是自己有眼無珠。
竟沒看出這幾個畜生的真面目。
稍稍平複心緒,宜真擡眼就看到宋庸有些忐忑的眼,顯然是被她剛才的神情變化給驚到了。
相比之下,這位未來的天子雖算不上心胸寬大,甚至可以說睚眦必報,但有一點,她極是欣賞,那就是恩怨分明。
有恩必報,有怨必償
宜真又摸了摸他的頭,笑道,“走吧,看看這個莊子是什麼樣。”
原本管理莊子的内監等人在收到令後就已經撤了,如今上來回話的是莊頭。
太陽曬到焦黃的臉正帶着小心和讨好,見了人就深深彎下腰,說,“夫人好,奴才是這兒的莊頭,姓王。”
“王莊頭。”
王莊頭慌忙打斷,不敢被貴人這樣稱呼,說,“不敢當,不敢當,您叫我老王就好。”
宜真頓了頓,道,“好吧,老王,不必如此多禮,起來回話。”
老王起身,可肩還是彎着的,更别說擡頭看宜真了,隻是道,“宅子已經給您收拾好了,老奴為您帶路。”
這些田莊上的佃戶多是無家無産的流民,有身契記錄在冊,性命如浮萍,全數掌握在田莊主人的手上,也難怪他會如此小心。
見狀,宜真也沒有多說,擡步朝着遠遠能看到的那片屋舍走去,邊直接問起田莊的情況。
老王一一回複。
一直等到了宅子,宜真也大緻清楚了這片田莊的狀況。
大小約十多頃,佃戶幾十家,地段不錯,水源方便,每年出産雖然不算出衆,但也是中上水平。這會兒冬天,地裡種的是冬麥。除了一年兩季的糧食之外,還會種一些豆子芝麻還有時令菜等吃食。
在此之外,莊子還包括了幾座山,山上平日裡也能打到些野味山果以及山珍等,不過山上的東西是宜真的,若她不許,他們是不能碰的。
宜真問了幾句,才弄明白,十頃單指耕出來的地。
但在此之外,在莊子裡包括的那些林子,山,也是她的。
“竟這樣大。”宜真感歎,之前聽皇後那樣随口一說,還以為隻是個小莊子,可等來了才知,在皇後眼中的小,不一定真的小。
“娘娘恩厚,無以為報。”她遙遙朝皇城所在行了個禮。
有樂笑着過來扶她,說,“娘娘是心疼夫人,夫人往後多去拜見娘娘,哄娘娘高興,就比什麼都好了。”
宜真點頭,道回去就遞帖。
宅子足有三進,之間監管莊子的内監都住在外院,正院他們是不敢碰的,一直擱着。這次知道換了主子,莊子上的人又裡裡外外仔細收拾了一遍,瞧着幹幹淨淨的。
不過宜真來了,一衆丫鬟還是裡裡外外,又重新布置了一遍。
趁着這個空,宜真出門散了散,她雖然沒說,可宋庸還是默默跟了上去。
“喜歡這裡嗎?”宜真瞧見隻是一笑,招了招手讓他走到自己身側,輕聲問。
宋庸點頭,認真說,“喜歡。”
往常他雖然能想法子偷偷溜到府外面,但再遠的,比如出城是不行的。所以,這般的天地遼闊,田園景緻,他其實還是第一次見。
“正好我們要在這兒住上幾天,你若喜歡,就多走走。記得帶上人,别走遠了就行。”
宜真很好說話,隻是叮囑了一聲。
宋庸一喜,不由的笑開,忙道,“多謝母親。”
宜真順手又摸了摸他的頭發。
“這冠有些年頭了,不是如今京都時興的樣式,回頭帶你去逛逛,挑點别的。”
她的善意來的直白而盛大,每次都在宋庸以為自己已經習慣的時候,又劈頭蓋臉的将他淹沒。
對他都這麼好,以後若她有了自己親生的孩子,肯定會寵壞的。
宋庸悄悄的想,忽的就有些嫉妒那個還未曾出現過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