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楊二尋機進來,禀報了這件事。
他也發現了蔡靜姝的動靜,甚至知道她住在城中哪家客棧。
“夫人,可要我動手?”楊二問,低着頭,沒有亂看。
在宜真面前,他始終都表現的足夠恭謹。
“動手?”宜真笑問。
“屬下可尋機毀了她的臉,或者把她送上别人的床,便是要了性命,也可。”楊二沉聲。
宜真細眉微動,“你倒是大膽。”
指尖輕輕在小幾上叩了一下,她按下被楊二挑起的心思。
“隻是,不妥。”
現在不是跟宋簡之撕破臉的時候。
楊二不明白她的意思,可聽她說不行,忙道,“是屬下魯莽。”
“我那婆母早就說了,要為表姑娘尋一戶好人家,隻是似乎忘了。”宜真笑盈盈,“所以我今晨,特意提醒了她一番。”
楊二先是茫然,而後眼睛忽的睜大,明白過來,竟忍不住笑了笑。
要說對付女子,還得是女子。
“夫人聰慧。”他贊道。
楊二退下,有樂才開口,一張總是笑着的臉微肅,道,“我說早上夫人怎麼忽然提起這件事,原來是有這個原因。”
“大年夜裡,伯爺竟然與那女人堂而皇之在伯府私會,着實不像話!夫人,不如咱們告訴皇後去?”
楊二到底是外男,他來之時,有樂有幸兩位姑姑,還有梅兒和阿竹都會侍候在門口。
“姑姑~”宜真失笑喚了一聲,看她一眼。
有樂一看就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沒說對,仔細一想,便也無奈歎了口氣。
“是奴婢沖動了。”
到底是男女之事,上次帝後之所以發作,是因為宋簡之太過張狂,才新婚半月就要納妾,可若隻是尋常的男歡女愛,縱使是高高在上的帝後,也不好多管的。
“隻要宋簡之别來煩我,他愛和誰在一起,都無所謂。”
宜真翻開醫書,輕飄飄道。
“左右點出這件事,足夠他們母子焦頭爛額一段時日了。我也能過段舒心日子。”
有樂幾人早看出宜真懶怠理會宋簡之,聞言也不奇怪,隻是有樂稍稍遲疑,還是勸了一句,“伯爺如何都無所謂,隻是夫人,還是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才行。”
宜真擡眼看向她,好一會兒,慢慢笑了笑。
“我新婚時,伯爺便說,我身子還未長開,若是有孕,隻怕會損了身子,先不要懷孕。”宜真神情笑的發冷,“伯爺心有所屬,隻怕正等着将表姑娘納回來做妾,到時候,好把家業傳給他呢。”
“你說,他會讓我有孩子嗎?”
“縱使有了孩子。要活不易,可若想要人性命,那多的是法子。”
兩位姑姑神情微變,梅兒和阿竹兩個丫鬟也不由慌張起來。
“姑姑,我幼時不易,實在不想生下孩子來與我一般遭罪。”宜真徐徐道來。
“難怪夫人決意撫養大少爺。”片刻之後,有樂低語。
幼子艱難,既然如此,直接釜底抽薪,撫養已經長成的庶子。
梅兒和阿竹頓時恍然。
宜真隻是笑笑。
自然不是這個原因,但外人這樣想,也正好。
有樂心下歎息,眼神微動,回頭就尋了機,将宜真所說傳給了宋庸。
以她看來,這位大公子很是聰慧,在知道這件事後,自該清楚,聽宜真的話,與她聯手,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宋庸恍悟,終于明白了宜真為何會對他好。
他稍有失望,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氣——
既然有原因,隻要他表現的好,那宜真就不會随意放棄他。
他會聽話懂事的。
京都勳貴人家的年節,熱鬧是過不完的,對宜真來說,除卻初二要回娘家找麻煩外,之後的各家宴飲,都是松快日子。
襄台伯府人丁凋零,廖氏在京,也無親屬,她這些時日來往的,大多是長公主府的姻親。
年初八,這一天似乎不是什麼出奇的日子。
宜真又赴過一場宴回府,下人禀報,說今日角門又偷偷來了人,她倦怠打了個呵欠。
年夜那日開了個頭,如今隻怕更忍不住了。宋簡之不能出府,隻好蔡靜姝進來。
到底是有情男女,難怪難分難舍。
洗漱過後,屋内下人退下,宜真照舊翻看着雜記。
大半箱子的雜記,其中大半都是這位先輩的,從民間到宮廷,又從中年到晚年,跨越三人帝王,幾十年的時間。之後後人的雜記,不過寥寥幾本。
宜真從十一月開始看,到現在兩個多月的時間,才總算看了一半,這個時候,她的這位先輩已經做到太醫院院判一職了。
今日宴上喝了點酒,宜真看書時,頭腦暈沉,難免有些不能專心。
她看過一頁,正欲翻過,忽然一頓——
指尖輕輕顫抖,宜真足足頓了好幾息時間,才緩緩将書頁按了回去,蔥白的指尖牢牢停在頁腳,仿佛剛才輕顫的手隻是錯覺般。
這一頁隻記載了一件事,皇帝寵愛的貴妃在獨子逝後,郁郁寡歡,身體漸差,藥石難調。
宮中太醫診治,皆說是常年憂思之過。陛下寵愛貴妃,頒下旨意延請天下名醫,而後被一嶺南名醫診治出,貴妃乃中毒所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