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真隻覺渾身發寒,她吸了口氣,翻過一頁。
後面寫着,那毒乃嶺南深山中一種樹木枝葉萃取而出,無色無味,塗于物事之上,常年貼身安放,便會使人身體漸弱,
低頭看着,宜真不自覺的捏皺了書頁,竟也不知道愣了多久,等她終于回神,稍稍一動,被僵硬的肩頸弄得輕吸一口氣。
她眉微蹙,将書合上。
是巧合嗎?
是她想多了嗎?
宜真飛快的,仔細的回想了上輩子皇後的事情。
那時她與這位天下至尊的女人并無太多交集,隻知帝後情深,為了哄皇後高興,在她彌留之際,陛下以雷霆之勢認回了殷章——
不然作為一個流浪在外十二載的孩子,又是天家血脈,太子遺孤,如此要緊的事,豈會這樣輕易就定下。
要知道,以嫡出血脈繼承論,他對皇位的繼承權還在諸位親王之上。
當時殷章之事,朝野震動,不知掀起了多大的波浪。
但皇後還是去了。
在她十八歲那一年,七月。
還有兩年多的時間。
除卻這件事外,皇後的死沒有引起别的事,最大的不過是她那位祖母待皇後言行不端,為陛下所惡。
皇後,就仿佛真的隻是因為挂念早逝的太子,郁郁而終。
宜真也是一直這樣以為的,可在看過這篇記載後,她不确定了。
……
夜色早已落下,天地之間一片寂靜,暖意融融的屋内,偶爾能聽到外間丫鬟壓低的說話聲。
宜真渾身寒涼,過了許久,才總算将種種思緒全數壓下。
不管是不是,讓皇後知道就好了。
到時候自能知道答案。
隻是年節期間,總不好貿然入宮。
宜真站起身,将書握成卷,在屋中緩緩踱步,而後猛地一頓。
那就上元節。
上元節燈會,陛下和皇後會在城門牆上與民同慶,勳貴朝臣等也有機會登上城門,登高一覽。
初八之後的日子一下子就變得難熬了。
丫鬟們都能看出她偶爾的走神,互相好一番猜測,卻都猜不出原因,不解因由。
就這麼一天一天,宜真幾乎是每天數着日子,終于,到了上元節這天。
滿城張燈結彩,比起年前還要熱鬧。
街上花燈無數,遙遙幾乎照亮了半邊天。
宜真忙碌半日,與宋家母子吃了個冷冷清清的晚膳,用過元宵,就早早告辭,說要出門。
宋庸默默跟上,乖巧的站在宜真身側。
自從前些日子他知道宜真所說那番話後,他如今再看宋簡之,心中就浮現起微微的寒意。
他讀過書,知道如今家産承繼,以嫡危險,無嫡取長。
若一切真如他嫡母所說那樣,隻怕他在父親眼裡,十分礙眼。再或者說,這些年宋家之所以不為他延請師傅讀書識字,隻怕就是想養廢他。
而宋庸,不想做廢物。
宋簡之自是出不去的,廖氏也口稱上了年紀,不想去湊這個熱鬧。
宜真也不在意,便帶着宋庸出門。
晚膳過後,宜真就開始梳洗裝扮,換衣服。
宋庸早早就到了,沒讓丫鬟禀報,乖乖等在外間。雖然年紀尚小,卻已經知道女子梳妝是要緊事,需耐心等待,不能打擾。
宜真偏愛橘紅,橙紅等色,不愛太濃郁太鮮豔的顔色。搭配的話,多以米黃,牙白,藕荷色等素色。
今日也不例外,穿好披風,圍上圍脖,她便動身了。
“不錯,這一身看着精神多了。”
宜真笑着說,宋庸今日同過年那日一般,穿着紅色的小袍子,腰間是摻着金絲編就的紅絲縧,配金鑲寶石的縧環,頭戴金冠。
隻是看着,總覺得還是缺了點什麼。
“我記得之前買過一個八寶璎珞項圈,怎麼沒戴上?”
這一身挺好看的,不過宋庸小小年紀,卻也穩重,少了些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跟個小大人似的。
若是加上那個項圈,應當會好些。
“母親喜歡,我這就去戴。”宋庸總覺得那是小孩子才戴的,他今年已經十一了,就沒戴,不過宜真問起,他還是乖巧道。
宜真笑笑,說,“今天出去玩,咱們好好裝扮一下,去戴上吧。”
宋庸笑着應是,讓身邊的小厮回去取,最後在馬車上戴上。
“過來我看看。”宜真招了招手,等宋庸過去,輕輕調整了一下位置。
“不錯。”她滿意的說。
一路到了燈市,人流如織,尋常馬車根本駛不進去。
隻是今日陛下與民同樂,皇城外有百尺燈樓,大家都要去看,五成兵馬司早早就準備上,也留下了馬車行走的路——
總不能讓貴人們因為路被堵塞,馬車不能行駛,而走着去宮城外看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