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了一日夜的大雨,五柳巷的胡同裡泥濘不堪。
雲珩坐在軟轎上,皺着眉頭看着這一地狼藉,恨不得掉頭就走。
他從小到大,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頭,都怪那該死的周圍!
他不該來找這勞什子的阮荷,他該去诏獄裡找那該死的周圍!
好在阮荷就住在第二戶,不用再往裡跋涉,她的門口也尚且幹淨,讓他心情好上幾分。
不用雲珩吩咐,千尋自發上前敲門。
很快有人應聲,過來開門。
翠娘看到千尋時,心下就一緊,待看到他身後坐在軟轎上的雲珩,更覺大難臨頭。
她悄悄給站在樹上放哨的隼放了消息,讓它去找宋晚。
這才佯裝不認識他們,鎮定的問道:“來排隊的?最近可供挑選的日子可不多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們來找阮荷,你是阮荷?”千尋聽不懂她說什麼,直接開門見山問話。
見他态度蠻橫,翠娘更加确定他們是來秋後算賬的,打算胡攪蠻纏,蒙混過關。
“來這裡的哪個不是找我們阮娘子?你們要排隊就快點,不排隊就趕緊走!”
說着,就要關門。
千尋一掌拍在門上,不讓翠娘關門,一邊扭頭對雲珩道:“公子,她這麼着急關門,肯定有鬼,得把她們抓起來好好審審!”
“你這人怎麼胡說!”翠娘急了,又不能動武,隻能試圖和他講道理,“我們可是在糾察司備了案的,正經的良民!”
她想到什麼,眼珠子一轉,道:“啊,我知道了,你們也是做這行吧,知道我們阮娘子手藝好,就來給我們潑髒水?我告訴你們,沒門兒!你們敢胡來,我就去糾察司告你們!”
千尋眼睛瞪大:“嘿,你這小娘子……”
“千尋。”
雲珩喊了他一聲,千尋就閉了嘴。
雲珩看向翠娘,微微一笑:“小娘子誤會了,我們可不是你同行。我母親是長陽長公主,父親是長陽侯,兄長今年入了内閣,嫂嫂是國子監祭酒的長女。我叫雲珩。”
翠娘倒吸一口涼氣。
自報家門,他果然是來尋仇的!
她聽到雲珩說:“日前我被誣陷殺了人,而你們阮娘子昨日午時去給那人設飾,她是最後見過屍體的人,我來找她問問情況。”
翠娘結結巴巴:“我們娘子不在家,你們明日再來吧。”
“哦?”雲珩收起手中的扇子,敲了敲額頭,“她不會一晚上不回來吧?”
翠娘想說是,但是衆所周知,阮荷在京中隻有這一處住所,在京都也無親戚,不可能一夜不歸。
她隻能幹巴巴的說道:“不會。”
“好,那我們就進去等吧。”雲珩十分好脾氣。
千尋聞言,立刻推門。
對方亮了身份,翠娘便不能硬攔,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進了門。
賀家送來的消息,說雲珩未時末刻出的皇宮,現在是申時初,可見他是出了宮就過來了。
這般着急,看來她家姑娘是躲不過去了。
翠娘滿懷心事,沏了茶來放在他面前。
“雨前龍井。”
雲珩冷笑一聲,“看來阮娘子賺了不少銀子,能買得起這樣的好茶。”
翠娘張張嘴,小聲說:“來找我們娘子設飾的多是達官顯貴,他們給錢也大方,須得拿好茶伺候。”
“确實。”雲珩勾唇,“聽說小爺這案子,就讓阮娘子賺了百兩金?”
翠娘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雲公子饒命!我家娘子也是不得已的,她不想得罪雲公子,但那含春樓實在是霸道,在路上劫了我們娘子就帶去了含春樓,她……”
雲珩擡手,讓她閉嘴:“我隻聽阮荷說。”
知道他性子陰晴不定,翠娘不敢多話,怕說多了更讓他厭惡,招來更大的災禍。
雲珩用手中的扇子敲了敲茶盞,面無表情道:“叫阮荷出來吧,小爺問兩句話就走。”
翠娘一愣:“我家娘子不在家呀。”
“糊弄小爺?”
雲珩冷下臉來,将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
茶盞碎成幾瓣,茶湯潑灑一地,尚有熱氣蒸騰而上,帶着幾許清冽的茶香。
翠娘吓得一哆嗦,不知道這人突然發的什麼瘋,懦懦的不敢吱聲。
雲珩盯着翠娘,臉色更沉:“你說阮荷出了門,但大門口并無腳印出沒的痕迹。小爺進來之時也瞧見你這院子并無旁的門,你說你家娘子出了門,她難不成放着大門不走,翻牆出去的?”
翠娘這才發覺自己落了這等細節,心中叫苦連連。
“公子,奴才去左鄰右舍打聽過了,沒人聽到阮娘子出門的動靜,也沒人見過她出門。”一人進來說道。
雲珩看向翠娘:“你還有何話說?”
翠娘叫苦不疊,可她家姑娘确實是不在呀!
千尋見她如此,幸災樂禍道:“不會是你們娘子知道得罪了我們公子,怕惹上禍,躲着不敢出來吧?”
雲珩也深以為然,他道:“皇上讓我徹查此案,我隻是來問她兩句話,叫出來吧。”
翠娘早已出了一身冷汗,話說到這份兒上,人再不出來,可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但她家姑娘真不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