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纾......表姐。”
谷芙身體抖如篩,摔倒的疼痛早已比不上内心的恐懼。
她不敢擡頭,亦不敢起身,在地上縮成一團,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臉。
側旁的男子聽見谷芙的話,雙手攥在一起,低下頭慌亂道:“不、不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什麼啊,你不是人啊。”雲垂野忍不住諷刺。
“不,這位公子......”男子蹲下,順兒牽起谷芙的手:“是我,是我強迫芙兒的”
“......”
她看着很像傻子嗎?你們自己看看這像強迫嗎?谷纾無語,最終說道:“行了,别在這杵着了,術閑表哥一行人馬上就回來了。”
谷芙聽見谷術閑的名字,臉色越發慘白,谷纾到底不忍:“跟我來。”
“不要!不要!”谷芙聽見谷纾說這話,抱着她的腿哭了起來:“纾表姐、表姐,雲公子,芙兒求求你們,不要将此事告知家裡,否則爹和伯父肯定會把我逐出家門!”
雲垂野并不理會她,谷纾歎了口氣:“不去伯父那,這裡離我的院子近,先跟我來吧。”
谷芙收起哭腔,感激地看着谷纾:“謝謝纾表姐。”
谷纾帶幾人快步走至院前,見雲垂野還跟着她,便想叫他早些回去休息:“你先回雲府把,我已經到家啦。”
雲垂野挑眉,又打量了一番那個男子,怎麼看都覺得賊眉鼠眼,他怎麼放心讓谷纾一人将兩人帶進内室,無賴道:“不回不回,小爺今晚不困,就想聽點你家的秘事。”
“你好無聊。”谷纾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還是沒再敢雲垂野走。
剛回屋内點上燈,屋外便傳來夏困的聲音:“娘子娘子,我們回來啦。”
“小點聲,大半夜的,待會吵到了娘子。”春倦提醒道。
夏困受教,立即放低聲音:“娘子娘子,我們進來給你備浴湯啦?”說完便想直接開門。
谷芙驚慌失措,面上全是淚水,聽見有人要進來,身子直往後倒,好在被男子扶住。
“不用了,今日太累,不想沐浴了,你們也先回房休息吧。”谷纾阻止道,谷芙攥緊的手這才松開。
“哦。”夏困停下動作,略感疑惑:“娘子以前不是出門回來必要沐浴嗎?”
“許是今日格外累的吧,我們先别在這打擾娘子休息。”春倦深深地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拉着夏困離去。
打發走了外人,谷纾也不再拖延時間,直奔主題:“說吧怎麼回事,還有這個男人,根本不是谷府中人,到底是何人?”
“纾表姐......”谷芙不敢說出男子的身份。
“是我,谷娘子莫要怪她,今日之事還請谷娘子不要說出去,來日我一定登門娶芙兒。”那男子出言解釋。
谷纾簡直要被這番言論氣笑:“你娶?明天就娶嗎?你拿什麼娶?芙兒拿什麼嫁?谷府的規矩,女子未及笄不可嫁人,你讓她怎麼嫁!”
雖然本朝不曾規定女子未及笄者不可嫁人,但不曾及笄的娘子自己還是個孩子,心智身體尚未完全發育完全。
谷府以前的一位老夫人便下達規定,男子未十八而不可娶妻,女子未及笄而不可嫁人,皆隻可議親。
“我,我會等她......”
“呸!”谷纾打斷他,一臉嫌惡:“顧左右而言他,我問你是誰,何方人士。”
男子再不敢出聲,雲垂野也來了脾氣,這是什麼品種的男人,說要娶人家娘子,卻連姓名都不敢透露。
他沒有谷纾那麼好的耐心,直接上前一腳踹上他的胸膛。
那男子倒地,以手捂着胸口。
谷芙連忙抱住他,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你沒事吧?雲公子,芙兒求求你放過我二人,求求你。”
“快點叫他說自己是誰,否則小爺今夜不會讓他活着走出這個門。”
雲垂野再次上前,将谷芙懷裡的人一腳踩到地上。
谷纾也不阻攔,她想打這個衣冠禽獸很久了。
谷芙哭的更厲害,男子見此安撫她:“芙兒莫哭,我說。”
谷芙哭着搖頭,雲垂野放開腳,座回凳子上:“早這麼識趣不就好了。”
男子慢慢起身,撩開臉前淩亂的頭發,又将衣服整理一番,擦去了谷芙的眼淚。
不得不說,雖然這人幹的不是人事,長得倒是一副好相貌,隻是身雖高挑卻瘦弱。
他先是行了一禮,回道:“在下名沈,字甯澤,峪莊人氏。”
“峪莊人?”谷纾不可置信:“峪莊離平江隔了幾座城,最近又發洪澇,你怎麼會到平江還在我家?”
良久,沈甯澤繼續回道:“被洪水沖出來的。”
“如何沖出?”
“峪莊突下暴雨,連連數日,淹沒大小家庭數百戶,數人無家可歸,我父親沈知縣上書李知州,可李知州隻說他亦無法,待過幾天,雨停了,水位自然下去了,不料峪莊的雨分明是想将整個峪莊淹沒!幾日後越下越大,李知州派人疏通,不料全無音信!”
沈甯澤聲音越發激動,拳頭緊握,雙目通紅,聲音有些嘶啞,好像在怨天為何不公。
“那時我全家盡于一艘小舟上苟且度日,可不想多日過去,朝廷根本沒有派人來治理水患的意思,可恨那李知府,直接連夜出逃,棄了峪莊!”
“朝堂無主,為儲位争奪不休,故水患無人管制,饑荒也無人管制。”谷纾長歎一口氣。
“可這場儲位之争已有兩年數不清死了多少人!”沈甯澤幾乎以全部力氣吼出聲。
雲垂野擡眼,眼神晦暗不明。
“說重點,你為何會在我家。”谷纾冷冷說道,還和她的庶妹做出如此不雅之事。
“我父親為救人,船翻了。”沈甯澤繼續說着:“我得天眷顧,被雨沖至岸上,一問才知此地離平江不遠,便來平江投靠了我的姑姑,沈吟禾。”
“沈吟禾?”谷纾思索一番,好一會兒才不确定地問道:“季父的四娘子?”
“是。”
聽見肯定,谷纾一陣無語。
要知道,谷府有三位老爺,大爺谷史乃家主,亦是谷術閑的父親。
二爺谷詹。
三爺谷陵,姬妾成群,子女衆多,谷芙便是他與一名外室所生。
聽聞那外室是一名娼妓,便是生了谷芙,谷陵亦不讓她進谷府的門。
幾年前,谷婉出生,其母正是沈吟禾!
谷纾被這混亂的關系弄得頭疼,臉色越發難看:“季父可知道?”
“不知,是沈姑姑見我可憐才留下我。”沈甯澤聲音便得有些小。
“那你怎麼敢!”谷纾大步前行,狠狠地給沈甯澤甩了一個耳光。
谷芙顯然被這一舉動吓到,倉皇上前拽住谷纾的手:“表姐!表姐!你别打他,是芙兒不好,是芙兒不好!”
“你怎麼還為他說話!”谷纾氣紅了臉:“沈姨娘私藏外甥是小,你私通外男可是大,這一條,足夠伯父和季父将你從谷家除名!”
“可我好歹也算是谷家的女兒,伯父和父親他們不會的......”
谷芙的面色如土,她知道,但她不敢想。
母親的死曆曆在目,無一不告訴着她谷家的事實。
谷纾有些可憐地看着谷芙。
伯父和季父是好說話,但隻要一涉及到尊卑榮辱,他們就必然是站在一條線上。
譬如身份低微者即便懷孕都不可能進谷家門!
就連谷芙,當時沒被季父趕出家門,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但谷纾不準備再把這些告訴她。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做了什麼事情,就應該為自己所作的事情負責,食家族之米,受家族之教,便要擔起家族之責。
谷纾再次歎氣:“此時非同小可,明日我會告知伯父,請待定奪。”
谷芙大驚,直接一把跪在谷纾腳跟前:“纾表姐!纾表姐求求你,不要告訴家裡的人!芙兒求求你。”
沈甯澤也跪至地上。
他誠懇道:“千錯萬錯都是我一人之過,我的名聲不要緊,可芙兒還小,你是她姐姐,亦知道女子名聲之重,還望娘子勿要将此事揭發,甯澤做什麼都可以。”
“你也知道她還小!”說道這個谷纾便氣打不過一處來。
雲垂野也嫌惡地開口:“人面獸心。”
沈甯澤大概沒有這般被人說過,面容一會兒白一會兒紅。
“是甯澤思慮不周,望娘子切莫将此事宣揚,兩年後,甯澤會親自帶聘禮上門,求娶芙兒。”
“沈郎......”谷芙一臉感動地看着沈甯澤。
谷纾簡直聽見這兩個字就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