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出門的那身紅色的宮裝被換下來,現在是一身素雅的白,頭發未挽,在這混亂的場景中,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姬良沒有直接回她:“怎麼換了衣裳。”
谷纾被他問的愣了一下,很快道:“酒喝多了,掉入湖裡了。”
他起身,将她拉起來:“下次不許喝酒了。”
她此刻根本沒有心情于姬良虛與委蛇:“陛下!”
“好了好了,”姬良拍了拍她的背,“朕既然來了,就會為你做主。”
他收起一向的閑散,負手而立,帝王的威嚴在此刻不加遮掩地全部顯露出來。
“此事關系重大,非一夕可以查清,朕不願冤枉谷家,也不會讓各位卿家的愛子白死!朕會撥黃金千兩以示慰問,後着刑部侍郎張玄及大理寺卿龐違共查此案,定讓真相水落石出!”
“陛下不可!刑部侍郎張玄乃是谷家的女婿,難免有包庇之嫌!”陸亥道。
一直站在一旁的張玄驟然跪下:“臣此生,唯忠陛下一人!”
“好!”姬良一音落定,“此事就這麼定了!至于谷家衆人,朕派人親自看守于府中,真相查明前,不可踏出府中一步!”
谷纾蹙眉,還想說什麼,可谷家的人都跪下謝恩,她一個人獨站在那裡,顯得有些突兀。
“小纾!”谷史輕聲叫了她一聲。
她也知道,這已經是最大的寬限了,最終,還是跪下,朝姬良謝恩。
谷府圍着的人終于漸漸離開,幾位世家子弟的屍體也被擡走,留下的,隻剩下那十一舞姬。
原本過了今晚,她們有的便可以和相愛的人永遠在一起,有的能去追逐自己的廣闊天地,可又是差這麼一點,她們死在美夢來臨前夕。
差一點、隻差一點......
她走到那十一具屍體前,想把她們的模樣記住。
隻要有人記得,她們就不算消亡。
“纾兒,跟朕先回宮。”姬良站在她身後,将一件玄色的外衫搭在她肩上。
谷纾并沒有理他:“八、九、十、十一......”
她猛地站起身,跑到碧菡的身旁,拉住她的領口:“為什麼你沒事?!!”
“我、我、”碧菡的眼中有些許慌張。
她如數收入眼底,越發覺得她不對,于是拿出匕首,繼續逼問:“她們都去鬧洞房了!為什麼你不去!為什麼偏偏你沒事!”
碧菡不敢看她。
院子裡的人皆被谷纾這幅模樣吓到,唯有姬良和姬容等人,早已習以為常。
她是真的會殺人,動起手來快準狠,以命搏命。
谷家的人皆在旁勸阻,可她絲毫聽不進去。
她不懂,為什麼在每次事情要變好的時候就出事,為什麼上天總是不能如她所願。
她這一生從未主動做過什麼傷害人的事情,她一直想做好人,可最後她又得到了什麼!
“說!!為什麼你不去!是不是你下的毒!”谷纾雙目猩紅,握匕首的手青筋暴起,俨然是一副要和碧菡同歸于盡的模樣。
“小纾,小纾,你冷靜,不會是碧菡!”谷術閑和她解釋。
青靈也怕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宸妃娘子,你别沖動,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解決!”
玄色的衣袍掉落在地上,隻剩下她白裙飄飄,讓人總覺得有幾分熟悉。
“快說!”她徹底失控,但到底還是沒下死手,在匕首落到碧菡肩上那一刻——
“我愛慕公子!”碧菡幾乎嘶吼出來。
“因為我愛慕公子!”
“十多年來,碧菡的心裡無一不是公子!”
谷纾回過神,手腕失力,連連退了好幾步,好在春倦及時扶住她。
話已說出,碧菡幹脆破罐子破摔:“宸妃娘子,您喜歡陛下嗎?!”
她并不回答,當然碧菡也沒有給她時間回答:“陛下身邊有了新人的時候,您心中不難受嗎。”
“......”
自然不難受。
“公子喜歡誰,娶誰,碧菡都為公子高興,可碧菡自十幾年前跟了公子後,便一直喜歡公子,如今公子成婚,我心中怎的不難受,怎麼還能笑着臉兒去鬧洞房!”
她捂着心口,聲淚俱下,将自己十幾年來對谷術閑的愛意全盤托出。
明明她先遇見了谷術閑,為什麼青靈确能後來者居上......
她在谷家守了谷術閑十幾年,最後确要親手張羅着谷術閑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