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澈說着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江行舟一眼。
而後将那封和離書妥帖地收進了自己懷中,轉身出了牢室的大門,和一直守在門外的連朝吩咐了兩句。
連朝點頭拱手,側身立在牢室的門前,和江行舟道:“江大人,請。”
聞澈給江行舟升了官,是徽猷閣待制,比起他原本的官職,這算是館閣清要之職,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
是以他剛回了江宅,給他升職的聖旨就降了下來。
翌日上朝的時候,他前腳才踏進值房的門,便感受到了無數道朝他而來的目光。
也有細細碎碎的讨論聲。
“你說,那位前幾天才帶着岑家娘子招搖過市,昨日他便被從刑部放了出來,還升了官……”
“我瞧着,這其中必有蹊跷。”
江行舟隻覺得坐如針氈,還好沒過多久,中官便來傳話請值房裡的官員準備進宮門。
朝上讨論的事情大都與他無關,他便也保持沉默,一直到了天子身邊服侍的中官扯着嗓子唱出一句:“退朝!”
江行舟這才覺得自己緩過來一口氣。
外頭落了雨,但他昨夜徹夜未眠,早晨的時候也有些昏昏沉沉,宅中也沒有人提醒他帶傘。
往素這個時候,即使岑令溪早上未曾提醒他帶傘,但落了雨,她一定會套車帶傘來宮門外接他,常常會引得同僚們一陣豔羨。
這時便會有人起哄:“你可不知道,人行舟和娘子成婚四五載,從未生過怨怼,有過矛盾。”
江行舟下意識地朝宮門的方向看去,隻有穿着各色官袍的同僚,以及他們府中的下人,那抹守在宮門外撐着傘焦急地朝裡面望着的清麗身影,卻怎麼也找尋不到。
江行舟長歎了聲,苦笑一番。
當時隻道是尋常。
好在雨勢不算大,他便将官袍的袖子遮在頭頂打算淋雨回家,這時卻有一把傘遞到了他手邊。
他有些好奇,轉頭去看,那人他認得,是跟在聞澈身邊的連朝。
江行舟輕輕朝連朝颔首,“多謝。”
連朝往旁邊挪了挪步子,示意江行舟看前方。
江行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站在不遠處撐着傘着紫袍的那人,除了聞澈還能是誰?
但既然接了他的傘,便更沒有不去的道理了。
江行舟隻好提起袍子下了台階,朝聞澈走去,到他身邊的時候,稍稍欠身:“見過太傅。”
聞澈笑了笑,道:“對我給你安排的新差遣,可還滿意?”
江行舟垂眼淡聲回答:“太傅思慮周全,下官改日一定登門答謝。”
本是一句客套話,但聞澈卻擡手止了他,“滿意就好,但登門就不必了,你也知曉,我這金屋藏嬌呢。”
江行舟怔愣了下,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傘柄,很是尴尬的應了聲。
聞澈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便勾了勾唇,道:“不多說了,要是回去晚了,家裡那位,怕是要和我鬧性子,江待制,你說,是不是?”
江行舟臉色更加難看,也沒有回答,隻是彎腰道:“恭送聞太傅。”
他知道,聞澈是有意給他難看,但他如今隻擔心岑令溪在聞澈身邊是否受了委屈,旁的對他而言,并不重要。
雨水不斷地敲擊着傘面,帶出“劈裡啪啦”的響聲,而後連成線淌了下來。
這場春雨,終究是在江行舟的心頭洇上了一片潮濕。
連朝能看得出來,自從自家郎主走了一趟刑部大牢,讓江行舟寫了下那封和離書後,聞澈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
他想起昨日傍晚的時候,有司送來了春狩時随行官員的名單,要給聞澈過目,但當時聞澈陰沉着一張臉,他也不敢拿到聞澈跟前觸黴頭,眼見着這會兒郎主的心情好些了,便從懷中拿出一個冊子,道:“太傅,這是昨日傍晚禮部送來春狩的名單,還請您過目。”
聞澈瞥了一眼,擺了擺手,随口道:“這些小事讓陛下定奪就可以了,不用拿給我看,隻一點,做好圍場的防衛,陛下登基之初,不可以出一點意外。”
因為這次春狩,他打算帶岑令溪去。
畢竟她已經被自己關了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