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走秦淮舟,蘇露青牽着大犬在安福門一帶溜了幾圈。
果不其然,大犬對一個方向反應很大,可當她真正牽着它往那個方向去的時候,它又開始蹲在地上躊躇不前,鼻子一聳一聳的嗅空氣裡的氣味,最後無功而返。
蘇露青看向大犬一直嗅聞的方向,是南邊。
她想到,最初查到天星谶線索的城隍廟,也在南邊。
或許兩者有關聯。
另一頭,梁眠不放心,還是從宮裡追出來,看見一人一犬站在布政坊牆一側,緊走幾步上前,也跟着往南邊看。
奇道,“蘇探事,是有什麼新發現嗎?”
蘇露青正回想着前情,聞言便問,“當時帶回的那本賬簿,還有誰經手過?”
梁眠撓撓頭,“我拿過,帶回來以後交給蘇探事你看過,之後就又被我拿回班房,準備再找找線索……嗯,中間沒再有别人經手。”
蘇露青低頭大犬處示意一眼,“它莫名跟着何玉進了烏衣巷,之後又隻對我們兩個感興趣,你覺得,這說明什麼?”
梁眠難得聰明一把,“說明它隻對拿過賬簿的人感興趣!”
“或者可以說,它對某種氣味感興趣,”蘇露青補充道,“把它和何玉放在一起查,就能找到賬簿下落。”
她扯扯牽引繩,示意大犬起身,轉身要回去的時候,餘光裡瞥見靠近皇城一側的的坊門,心中一動,随口念了一聲,“布政坊……”
城北近皇城這一帶多是達官顯貴的府邸,過了布政坊,街上往來的人迹逐漸便變得雜亂,還有清明渠水經此處流過。
流水最易将周遭殘留的氣息沖散,再特殊的氣味遇到水,也會被水稀釋八九分,狗鼻子雖然靈,但想輕易聞出來,無異于大海撈針。
不過至少讓她肯定了一件事:
天星谶的種種端倪,或許會在這裡找到答案。
梁眠見她打量布政坊,跟着道,“蘇探事,你是不是懷疑布政坊裡有這件事的推手?”
又帶着憂色,“不過布政坊裡住的都是顯貴中的顯貴,甚至阆國公的府邸也在布政坊,如果沒有确鑿證據,就算我們烏衣巷能進去拿人,也會引來多方阻礙,驚動他們得不償失,說不定還會被鬧到上頭去——”
蘇露青懶得理會他念經似的一番話,牽了大犬就走。
然而手上意外傳來一段阻力,她詫異回頭,就見那隻大犬不知何時已經趴在地上,整個貼住地面,平整的像一隻剛出爐的炙鴨。
“走了。”她向上提了提牽引繩。
大犬紋絲不動。
梁眠蹲下去,試圖拎起大犬。
然而這隻大犬看上去憨憨壯壯,實則精力頗低,不知何時已經從神采奕奕變成萎靡不振,即使被拎起來,也懶得邁步,最後還是往地上一趴,大聲的“歎氣”,說什麼也不肯走。
蘇露青皺眉看着在地上耍賴的大犬,眉心微微折起來。
這犬看着,着實不太對勁。
梁眠也發現問題,“怪事兒……明明不久之前,它還精力旺盛得很,跟着我們去挖墳時,它兩隻爪子刨得比鍬還快,這才一個晚上沒見,它怎麼就從活蹦亂跳變成半死不活了?”
話音落,大犬突然在地上瘋狂打滾,一身毛發沾上地面塵土,又随着翻滾的動作揚起一團沙塵暴,吓得梁眠一邊大喊大叫一邊拿身體的重量壓住它。
萬幸有蘇露青從旁邊協助,總算讓這隻大犬安靜下來。
被制服的大犬四條腿仍時不時抽搐,出氣兒多進氣兒少。
梁眠驚魂未定,“它這是、中毒了?”
蘇露青屈膝蹲下去,手掌按在大犬心髒的位置,感覺到那顆心髒正在以一種微弱又急促的頻率跳動,反常得很。
“先帶回去看看。”
……
大犬貌似沒什麼事。
醫官仔細查了半晌,遲疑着給出判斷:
它也許是在和人玩兒。
梁眠聽後匪夷所思,“天……誰家的狗會這麼和人玩?”
蘇露青垂眸思量片刻,轉而問梁眠,“之前讓你想個名字,想好了沒有?”
“想了幾個,我都念出來,你聽聽,”梁眠清清嗓子,“金影、威虎、黃耳……”
梁眠一連念了好幾個,蘇露青轉眸看向趴在矮床上啃着骨頭幸福滿滿的大犬,屈指敲了敲狗頭,“你喜歡哪個?”
大犬賣力啃骨頭,沒反應。
“喂……給點面子啊,”梁眠也跟着敲了敲狗頭,“别啃你那大骨棒了,先選完名字再啃——诶?”
梁眠目光顫了顫,有些不敢相信,“金影?黃耳?”
大犬沒反應。
梁眠咬咬牙,“……大骨棒?”
大犬擡起頭,咧開大嘴朝他笑。
梁眠開始崩潰,“威虎?”
大犬低頭啃骨頭。
“大、骨、棒?”
“汪!”
“蘇探事……”梁眠虛弱哀嚎,“它能叫大骨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