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元儉這樣說,偏殿裡有人暗自松了口氣。
衆人正要行禮告退,秦淮舟的聲音,在這時候卻又響起,“陛下,臣還有一事要秉。”
“哦?”元儉扶着元康健的胳膊,正要起身,聽到這話,慢慢坐回去,“說。”
“假冒使臣一案,還牽扯到朝中内應,此人與康國人聯手,混淆真相,污蔑皇後殿下,應當嚴查。”
聽到“污蔑皇後”,元儉的臉色再次沉下來。
他環視殿内衆人,而後重新看向秦淮舟,“是何人有此嫌疑?”
“鴻胪卿,丁承。”
“撲通”一聲,有什麼東西随着秦淮舟的話音一起落下去。
跟着就聽見鴻胪丞小聲驚呼,“鴻胪卿!鴻胪卿暈過去了!”
衆人七手八腳扶起丁承,掐人中、掐虎口,依然沒将人叫醒。
鴻胪丞滿頭大汗,努力攙着丁承,還在努力幫他解釋,“這幾日鴻胪卿帶着我等,不眠不休協助大理寺調查案情,都沒怎麼合過眼,鴻胪卿年紀大了,想來是因為剛剛見到案子有了結果,心裡那口氣一松,就、就昏了……”
“難道不是被吓昏的麼?”蘇露青忽然出聲。
她看着兩眼緊閉的丁承,目光一轉,落在他還沒來得及徹底藏進衣袖裡的手上。
果不其然,聽到她的話,那隻手緊張地縮了一下。
她不着痕迹的往旁邊側出一步,剛剛好可以讓元儉看個正着。
元儉在上面發話,“有何憑證?鴻胪卿也是朝中老臣了,若無證據,便是污蔑老臣,傳揚出去,恐怕會寒了朝中元老們的心。”
“陛下說得是啊……”
殿内其他臣子跟着點頭道,“鴻胪卿在朝為官多年,兢兢業業,恪盡職守,若隻是因為一個無端的猜測,就抹殺這樣一位老臣,實乃寒了天下人的心。”
更有人趁機指責,“蘇探事如此落井下石,難道不知天理昭昭的道理?”
“陛下,”蘇露青并未理會那些指責,隻轉向元儉這邊,“方才使臣一案,當着那些康國人的面,臣隻講完了一半,另一半涉及我大齊内政,不足為外人道,故而并未說明。”
元儉扶住額頭,擡手示意,“速速說來。”
“案發時,現場除了有假康國使臣的屍體,還有兩具被從外面扔進來、試圖混淆事實的屍體。”
蘇露青跟着從發現女屍面容被毀的疑問講起,一直講到昨日西市渡口的另一具女屍。
期間秦淮舟不時補充,兩人一個語速利落,一個語音和緩,兩道聲音交織在一起,反倒将殿内一開始那股子咄咄逼人的氣氛淡去不少。
梁眠和尹唯也随着他們的進度,向上呈去一些案卷文書,供元儉翻閱。
“……那第一具女屍的死亡時間與假使臣相隔不遠,頸上的一圈勒痕,表明她是被自己毫無防備之人從背後下的殺手。
事後那人雖然為了掩藏其身份,替其換掉衣袍,然而常年沾染的焚香氣味卻并不會輕易散去,由此,成為本案最大的一處破綻。
那焚香氣味獨特,民間絕不會有,而是出自宮中——’
蘇露青揭開謎題,“正是鵝梨香。”
鵝梨香是孟殊喜歡的香氣,她與元儉同住立政殿,立政殿内便日日焚燒此香,元儉自然也十分熟悉。
聽到“鵝梨香”三個字,元儉立時眉頭一皺。
……女屍上帶有鵝梨香,隻能因為她是從立政殿出去的。
至于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鴻胪客館,答案呼之欲出。
殿内的其他大臣都是人精,隻通過揣測元儉的表情,便猜出大半,當下神色微秒。
殿内一時陷入安靜,正在這時,殿外傳來一行人的腳步聲。
聽上去有些急切,像是驟聞消息,焦急之下趕過來的。
很快,孟殊出現在殿門口。
她神情雖焦急,步伐卻并未亂,隻是快步走進來,在下首一處地方站定,向元儉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