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把他們怎麼樣,”蘇露青面帶憐憫,“你通敵賣國,按律法,最重者抄家滅族,即使從輕判決,也是全家流放南瘴之地。不過我想啊,你丁承敢作敢為,自然也清楚後果,想必做這些事之前,已經讓全家老小做好心理準備了吧?”
時刻準備以身殉道的丁承,這時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一大家子,面如菜色。
蘇露青跟着和緩語氣道,“坦白從寬呢,可以為你一家争取個流刑,隻不過流刑也分輕重,你可知道,有多少人還未到流刑之地,就已客死他鄉?”
不期然看到丁承懇求的目光,她才又徐徐道,“當然,你若再交代些我想知道的,我可以保證,他們活着到流刑之地。這筆交易,如何?”
良久,丁承點了頭,“好……我答應,你想知道什麼,問吧。”
蘇露青坐回案邊,随手叩幾下桌案,盯住他的眼睛,“那個讓你殺害女官崔璎,替換屍身的人,是誰?”
丁承聽到這個問題,面上似是帶出解脫,“終于還是問到他了啊,我早就知道,我們都會有這一天,誰也躲不過……”
……
三日之期一到,鴻胪卿勾結康國假使臣,栽贓皇後的案子,便結了案。
蘇露青帶着結案卷宗進宮回禀,進入立政殿時,被告知帝後正在後殿,賞新開的臘梅。
元儉這兩日頭疾有所緩解,整個人也精神不少,恰逢臘梅新開,連帶着立政殿内的宮人都沾光,得了不少賞賜。
蘇露青跟随宮人來到後殿,恭敬的候立在廊下,半晌,元儉摘完臘梅,聽到宮人回禀,往她這邊看來。
跟着招招手,示意她也過去。
蘇露青向帝後依次見過禮,說明來意。
“哦,是為這件事啊,”元儉點點頭,示意元康健把卷宗拿過來,他大緻翻看兩下,長歎一聲,“丁承也是糊塗啊。”
又随口問孟殊,“對了,方才是不是也有人來過?”
話題轉移的很快,但蘇露青并不意外。
丁承勾結假使臣構陷皇後一案,早在上次立政殿時就已經結束,她今日來送結案卷宗,原本也就是個過場。
隻是皇帝這話轉移的實在太過刻意,說話時,還狀似不經意的往她這邊看來一眼,好像接下來的話都是專門說給她聽的一樣。
她隻屏氣凝神,躬身候在一旁。
孟殊正挑揀着新摘下來的臘梅,似是準備插花用,聞言淡笑道,“陛下方才還誇人家,如今怎麼倒忘了?方才來的是大理卿,秦淮舟呀。”
“……哦,對,是秦卿,”元儉作勢扶了一下頭,“光顧着挑花,險些忘了他。”
這次又看向蘇露青這邊,“你們兩個今日倒是巧,結案卷宗一前一後的都送來了,秦卿方才過來時,應該也不久,你們可在外面遇上了?”
蘇露青有些意外,秦淮舟居然也來過?看來他已經将何璞貪墨一案結案,算算時間,這會兒應該在大理寺升堂公布結果了。
恭謹的搖搖頭,“臣來時,并未遇見大理卿。”
“這倒是不巧了,”元儉似乎有些遺憾,很快又擺擺手,“無妨。”
然後又去另一棵臘梅樹下挑選花枝,還接連幾次都有意無意回避了蘇露青想要告退的話。
“……後日就是阆國公家的小孫女成婚的日子吧?朕記得阆國公說起過,朕還賜了她一件添妝。”
“是,陛下賜的是一副紅寶石頭面。”
“晉陽其實也到成婚的年紀了,可惜朕為她挑的驸馬,她都看不上,肯定都是栾定欽那厮給害的!”
“晉陽還小,她說過的,還想多留在阿爺身邊幾年呢。”
“唉……诶?”
元儉像是才注意到蘇露青也随侍在身邊一樣,“蘇探事可有心上人了?”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此刻蘇露青的腦子裡,很突然的,冒出來四個字:
圖窮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