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娘給她夾了太多菜,現如今燕晚霁正撐得慌,扶着肚子從皇宮出來。婉拒了師父師娘派人送她的好意,獨自歸家。
生怕把菜颠出來,她沒騎追月,牽着這匹随她上戰場下田野的寶馬,打算慢慢蕩回暫且安頓的府邸。燕家軍和破風軍需要人安頓,燕晚霁便婉拒了皇帝要她同住皇宮的邀請,帶着幾個貼身心腹住在靠城郊校場大營的城南小院落。
現下皇帝親封她為新的琅琊王,賜了一座五進門規格的百畝宅院給她當琅琊王府,等明天早上聖旨随着賞賜親臨,就要着手搬院。燕晚霁歎了口氣,她有勸帝王賜個小點的宅院,畢竟皇帝幾乎把大半南疆都交給了她。西南前兩年剛剛平定,如今南齊城仍駐紮着一部分燕家軍,祖母和燕家副将王慶做主南齊,本想着近幾年都陪謝钰留在陽城。
如今看來,她也沒什麼要留在陽城的理由了。想必過不了多久,朝綱漸穩,她就會返回南齊城,這麼大的宅子也是浪費。
正想着,燕晚霁有些無聊地踢踢腳邊的石子。謝钰自從喜歡上顧清霧,這幾日都牢牢纏着顧家小姐,想方設法逗顧小姐開心,就如九歲那年纏着她一樣。
燕晚霁蓦地覺得有些孤單,自琅琊王府到南齊城後,她鮮少有獨自一人回家的時候了。平時不是謝钰吵吵嚷嚷,就是謝钰吵吵鬧鬧,剝離了他之後,她的世界仿佛沒有了聲音。
可是又有誰能一直陪着她呢?之前總有人承諾她會一直伴她左右的,可是他們死的死,消失的消失。燕晚霁有些茫然,天地偌大,為何獨她孤身一人。
燕晚霁漫不經心地撫着追月的鬃毛,整個人照在月光下顯得有些晦暗,好像遊離在人間之外。
“燕晚霁。”清冽的聲音不大不小地傳到燕晚霁耳邊,打碎了周遭的寂靜。
燕晚霁猛然擡頭看去,一個漂亮的小公子像個仙人一般站在街頭喚她的姓名,是晏清,她家中的那個暫住客。
月光此時沒有那麼冷冽了,灑在小公子的身上滿是柔和,就連平時小公子嘲諷的語意也散得幹幹淨淨,就像仙子一樣。
晏清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她牽着追月靠近來人,像是怕碰碎了小公子,燕晚霁輕聲開口問道:“你怎麼來了,腳傷了還到處亂跑?”
晏清是她師父眼饞的另一個賢能,破城那日,顧竹護在舊主身邊。晏清則守在百姓居所,兵士必經之道,維持着雙方的秩序,生怕軍民相撞。
大街上人不少,都是歡迎他們入城的百姓。百姓苦舊皇久已,破風軍和燕家軍又是抵禦外族的英雄,治軍出了名的嚴。他們進陽城,百姓恨不得放炮竹慶祝。這小公子操心軍隊着急破皇宮,恐會不注意百姓,忙來安穩。他名聲好,清官狀元郎,還扳倒了崔折。百姓都聽他的話,和軍隊保持着距離。
結果有家小兒沒被看住,徑直沖到了主幹道上,眼看着要葬身于馬蹄之下。晏清眼疾手快将小兒護于身下,卻不慎傷了右腿。
策馬的是燕家兵士,燕晚霁自知理虧。本意是給他些銀兩藥材,再為他請一位專治跌打傷的醫師。沒想到未等開口提補償,晏清就冷着一張臉住進了燕晚霁暫且安落的府邸。
“你沒回來,我來接你回家。”小公子惜字如金,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仿佛是被刀抵在喉嚨上開的口。
燕晚霁有些吃驚。
府邸較小,院裡不過五,六個人。燕家不講那些繁冗雜規,全府的人日日一起吃飯。小公子雖然生得谪仙一般,卻一點不挑食,每次吃飯時眼睛都亮亮的,把負責做飯的馬叔誇得天上地下。燕晚霁眼瞅着這個看上去矜貴得不得了的公子在她的府邸越來越受歡迎,連吃飯擺桌,好吃的菜也緊着擺在他跟前。
但是不知道為何,小公子總是不給她好臉色。每每與他打招呼,總是應一聲扭頭就走,平常也總是冷聲與她說話,像極了高貴的貓。這次她入宮之前,不知為何遭了他好大一番嘲諷,現如今竟然說來接她回家?
小公子傷了一條腿,莫不是單腿跳過來的?想到如芝如玉的小公子單腳蹦跶的場面,燕晚霁一個沒繃住,笑了出來。
在晏清看來,這保不齊在嘲笑他,一下子漲紅了臉,把身子扭過去就不理燕晚霁了。
燕晚霁忙止住笑意去哄人,“謝晏公子挂念,隻是怕你的腿還未好全,走那麼遠來接我,又勞了身體。”
晏清沒有再說什麼,但是周身的氣氛明顯緩和下來。“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就走這麼一小截路,傷不到。今晚馬叔還做了你最喜歡的綠豆糕,結果你沒回來。”
“那想必晏公子肯定留了幾塊給我不是?”燕晚霁笑着說道,拍拍追月叫它半跪了下來,對晏清說道:“回程這段路晏公子還是騎馬走吧,我給你牽着。”
晏清沒推辭,自然地扶着燕晚霁就跨了上去。
兩人一馬向前走去,晏清猶豫再三,還是問燕晚霁道:“如何?”
“什麼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