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蘊并未正面回答宋柏軒的問題,而宋柏軒也沒有再問,卻似乎默許了她的所為,連喚衛辭來宋家的次數都愈發頻繁。
莫绫坐在院子裡吭哧吭哧的搗香料,眼神卻忍不住往衛辭身上瞟,尤其注意他跟自家姑娘的距離,恨不得一杵子甩到中間去。
都說什麼“君子遠庖廚”,可他倒是好,讀得一本聖賢書,卻搶了他竈台裡的活兒,竟真的自己做起飯來。
若手藝不佳也就算了,偏偏姑娘吃得還很歡喜,比平日裡多吃了足足半碗飯!
好讨厭的讀書人!僞君子!她可萬萬不能讓姑娘被他哄騙了!
念及此,莫绫搗香料的聲音越發嚣張。
衛辭:“……”
他默默捏緊了手中的畫冊,連腦袋都沒敢擡起來,生怕招來幾句惡言一頓毒打。
“畫冊可有問題嗎?”宋蘊問道。
衛辭回過神,小聲道:“沒問題,師妹畫得極好,這幾味香料都生長在後山,甚少有人采用。”
“那就好。”宋蘊輕笑了聲,低頭剪斷香包上的線頭,熟練的打上絡子,轉手将制好的香包放在衛辭面前。
香包小巧精緻,散發着清雅芳香的氣息,任誰都想不到裡面所用的香料極為常見,足有七八種。
香包的布料也極為眼熟,衛辭的視線掠過,臉上竟隐隐有些不自在。
好像是他曾贈予師妹的那半匹綢布。
“師兄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沒什麼好東西,這一隻驅蚊的香包還請收下。”
宋蘊笑着将香包往他面前推了推,她身上的香氣與香包的香氣不斷交織,盈滿他的鼻腔。衛辭克制住想要後退的沖突,硬生生的别開眼:“我沒幫上什麼忙的。”
這人……的确夠擰巴固執的。
不過她想做成的事,從來沒輕易失敗過。
宋蘊翻來覆去的看着香包,漫不經心的問:“是香包哪裡做得不夠好嗎?師兄不喜歡?”
衛辭連忙搖頭,不等他開口,宋蘊便道:“我與莫绫制這些香包是為了售賣,倘若連師兄都覺得不妥,等到了縣城,恐怕一隻都賣不出去。”
“不會的!”衛辭心頭一慌,立刻安慰起她,可絞盡腦汁也沒想出說辭。
他一擡眼,猝不及防對上宋蘊滿含笑意又夾雜着些許玩味的眼神,清晰明了,近在咫尺間。
仿佛下一秒,他就能觸碰到她的體溫。
衛辭一瞬間呆了神,不敢再呼吸。
正打算看熱鬧的宋蘊:“……”
那雙清澈漂亮,猶若田黃石般的眼眸毫無預兆、毫無遮掩的呈現,視線直白卻不含任何欲望,竟叫她也開始不好意思起來。
某個瞬間,宋蘊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答案。
不讨厭。
至少他這雙過分漂亮的眼睛很好看。
搗藥聲忽然變得密集,衛辭猛然回過神,身體宛若被燙到般迅速彈開。他的心跳聲如雷,卻又平白生出一絲懊惱,覺得自己太過唐突,着實冒犯了師妹。
如此實非君子所為,辱了恩師多年教誨。
“我……我收下,”他小聲說着,臉色努力嚴肅的繃緊,耳尖卻不受控的飄了一層粉,“師妹這些香包定能賣得極好。”